许无忧没有想到的是,那两个小学妹还真的上门来道歉了,虽说没有像高杉说的那样磕头认错,但礼数周全,和当日推撞她的那姑娘判若两人。两人战战兢兢的送来了两大包进口零食,又哭哭啼啼解释了那天的事情并诚恳的道歉,还被高杉强行扣留了校牌以示训诫。

“阿杉,你怎么就让她们两个服服帖帖的过来认错了?”

“啧啧,姐是有故事的女人,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臭屁!”

高杉坐在**看她们两人的校牌,嘴里嚼着鱿鱼须,轻蔑的说:“付碧莹,一听这名字就是个小人。”许无忧在下铺哼哼:“你又在发表什么感慨啊?”

“呐你看,孔子不是有句话么‘富贵不能**,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听这名字,付碧莹,一富贵她就**了。”

“······看不出你文化造诣还挺高的,可是这话是孟子说的。”许无忧笑笑,转了个身侧着睡,寝室温乐和陈丹妮周末都不在,顾雅兰和尹伊玲是老乡,一起结伴回家了,就剩她和高杉两人留宿寝室。刚刚还在兴奋的说着话的高杉忽然没了动静,许无忧从下铺探出头去看对面上铺的高杉,一只脚还耷拉在床沿,整个人却已经睡死了,轻微的鼾声结束了这场短暂的卧聊。关了灯,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思念分别了的人。

今天在楼道里听人喊小刚,她还以为是赵小刚,结果人家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激动的回眸。哪里有那么凑巧,经历了那样匆忙的离别后又这般完满的重逢。不得不承认,她对高杉的好感有一部分是建立在她和赵小刚一样对她的刻意维护上的。萍水相逢,君子之交的关系,她却能在刚刚认识她不久就那样维护她,这熟悉的感觉仿佛是女版的赵小刚归来。如果赵小刚现在还在身边的话,一定会和高杉成为很好的朋友。

大家在一起上课也有一段时间了,彼此之间却还是不算熟络,许无忧的小圈子里就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高杉和几个室友,常被拿来逗乐的陈珂勉强也算一个吧。从前听二中妇联的人跟妈妈说她处事圆滑,擅长交际,落落大方,八面玲珑,就像是《红楼梦》里的薛宝钗。那时候她也不喜欢里面说话总是尖酸刻薄还老是哭哭啼啼的病秧子林妹妹。她觉得这是一种赞赏,年纪尚小,还读不懂大人话语里的讽刺,天真的以为在人情世故面前长袖善舞是褒义,是夸赞。

如今看看她这狭小的社交圈子,恐怕不会有人再那样说了吧。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对她好的,她自然掏心掏肺对别人好,对她不好的,她笑脸相迎,总归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可这样的行为在旁人看来却成了刻意逢迎,那她还能说什么替自己辩白呢?她的确是希望大家都喜欢她,并为此付出了努力。可这些努力皆出自真心的取悦,而非世故的讨好,她在意的人能够理解她,不理解她的人她也就不需要在意。这世上的人总是觉得快乐很难,却不知只是不愿走出自己给自己设定的藩篱。好在,她能够明白,所以,她可以轻易的得到快乐。

周六天气不错,而在这样的好天气里高杉却选择花大把的时间在**度过。早上起来上了个厕所后,她就以一种躺尸的状态赖在**不肯下来了。许无忧无奈,本打算叫她去和自己的发小李誉见个面的,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稍稍整理了一下着装,发现反正是穿着宽大的丝毫不显身材的校服,也没什么好整理的,梳了个马尾就出门了。李誉在食堂小炒部里等她,这算是周末开小灶改善生活了。李誉好不容易看见许无忧来了,劈头盖脸的就抱怨起来。

“许无忧,你赶紧让你妈给你弄一台手机吧,小灵通也行啊,不然找你也太麻烦了,我刚刚打电话到你们宿舍,一个人接了说‘本人已死,有事烧纸’,这都什么室友啊。”

“哦,那是我玩得好的,改天介绍你们认识认识。”许无忧坐下来开始点菜,心想,这下可遭了,李誉对高杉的第一印象这么不好,之后她都不知道还怎么给两人介绍了。再说到她们寝室的电话,这里每个宿舍都有一台电话,这电话最神奇的地方就是打不出去只能打进来。所以每次要打电话,她还得下楼去公用电话亭插卡打,上楼下楼的都麻烦死了,李誉这提议很好,她巴不得他也跟她妈妈说一下在这里没有手机的不便。

“牛蛙你吃不吃,那天我跟同学来这里吃过,我觉得还不错。”李誉指着菜单上的干锅牛蛙问她,

“施主你怎么这么残忍,大开荤戒不说还要杀生,扒皮抽筋,这实在有违佛法。”

“那行,等会你就看我吃好了。”李誉点了个干锅牛蛙,一个香葱煎蛋,一个蜂窝玉米,再加上一个清炒藕片和芙蓉鲜蔬汤,两人等上菜的时候聊了一下最近在班里的生活,上菜速度很快,李誉提议边吃边聊,许无忧欣然应允,结果说好的聊学习,聊理想,聊人生变成了各自的大快朵颐。

“嗳,你不是说你不沾荤腥么,不是说我残忍么,那你怎么吃牛蛙吃得比我还High?”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再说了,这菜是你点的,要开杀戒的那也是你,关我什么事?”许无忧夹了一块牛蛙进碗里,放下筷子,双手合十,闭眼默念:“牛蛙,冤有头债有主,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要杀你的可是对面那人,你如果死不瞑目,要找就去找他吧,阿弥陀佛。”

李誉:“······”

跟李誉吃完饭从食堂出来,两人正在吵嘴,几个女生说说笑笑着走过来,互相推搡间一个女生往他们这边倒来,许无忧和李誉都伸出手去扶住那个要倒的女生。和那女生同行的几个女生不但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反倒有些揶揄的意味朝那此刻倒在李誉身上的女生笑笑。

许无忧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是小女生们爱演的戏码,制造和自己爱慕的人的摩擦,希望碰撞出火花来嘛,这种情节小说和电视里都经常出现,不过电视里和小说中强调的偶然发生,现实里却是刻意制造。对方为着李誉而来,她识相的放开扶着女生的那手,站在一旁看好戏,李誉这人,果然是命犯桃花。女生终于能够自己站直身体,慌忙的低着头跟李誉和她道谢,李誉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眉,想必是经历了不少这样许多男生求之不得的碰撞而心生厌倦了。女生抬起头的那一刹那,许无忧承认自己是被惊艳到了。

这女生长得真清纯可爱,皮肤白皙,微卷的长发在阳光下呈现栗色的柔和感,像是给洗发水打广告似的,还带着一股天然的清香,不管李誉有没有心动,身为同性的她总之是心动了,如此秀色可餐的美人儿她怎么能够错过?逮着机会多看了美人两眼,偷偷瞄李誉的反应。这家伙看到这美人的脸后倒不似平常那样不在意,神情非常之古怪。她说不清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神态,感觉像是在演戏一样。还以为这人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就他现在这反应来看,只是他以前阅尽千帆皆不是,如今一枝红杏出墙来啊。许无忧捂着嘴偷乐,女生见他显然也是一惊,随即甜甜笑开,说了句“原来是你啊,李誉”。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原来就是认识?还是说,他们是入学的时候已经认识了?许无忧在一旁静观其变,李誉点点头算是对那个女生的回应,偏头看向许无忧问:“你刚刚不是说要去给你妈打个电话?怎么还不走?”

“哦哦,这就走了,就走了。”李誉这分明是下了逐客令了,这种情况真少见。许无忧又多留意了女生两眼,女生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眼睛本来就大,因为戴了美瞳的关系现在在许无忧看起来像个异族的精灵。

“你好,我叫李蔚然,李誉的同班同学。”李蔚然友好的伸出手来,许无忧伸手与她交握。

“你好,我叫许无忧,李誉的,老乡。”许无优临时改口,把“发小”那个容易引起青梅竹马的猜想的词改成比较容易接受的接地气儿的“老乡”。

“你们感情真好,周末还约着一起吃饭。”

李蔚然这话虽是羡慕的口吻,听着怎么有股醋味?许无忧笑笑说:“哦,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李誉他这人对人最好了,那,我先走了,我还要给我妈打电话呢。”她朝他们挥挥手,赶紧跑到教学楼底下的公用电话机前,把IC卡插入,准备拨号,眼前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一向反应灵敏的她这次也没能躲得开垂直砸下的电话机。大脚趾传来一阵剧痛后就是酥酥麻麻的怪异感觉。那电话机是重金属材质的吧,少说也有十斤重,集中砸向她的大脚趾,她仿佛可以看见那瞬间脚趾骨断裂的景象。

蹲下身来抱着脚在地上痛苦的挣扎了会儿,这里离她们班教室不远,可是她们班教室在三楼,从这里喊的话应该很丢人吧?该死,刚刚就不该为了成全人家的好事支开李誉的,现在连个求救的对象都没有。此刻,她特别想嚎叫两嗓子,可来来往往的有不少人,这样做未免太有伤风化了。看着旁边笨重的电话机,不知道她这伤算不算工伤,能不能给报意外保险赔偿,该不会判她损坏公物吧?她伸手把电话机扯过来给它做了个详细的身体检查,确认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心用另一只好的脚狠狠踹了它一脚,嘴里念念有词:你倒没事,我就惨了,你看,我这大脚趾估计是让你给砸坏了,都没知觉了,哎,你不是摔成内伤了吧?我说,你有身体有碍为什么不极早治疗?什么?学校苛扣体检费用?唉,学校真不人道,没事,这回你估计就能送修了,这次好好做个全面检查。不用谢我,你我相遇也算有缘······

“许无忧,你在念邪教吗?”陈珂出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诡异的画面,画面里的女孩蹲在地上对着旁边一台掉下的电话机说着话。

“阿珂!太好了,救星来了!”许无忧此刻见到陈珂,只觉得他帅的无与伦比,两眼含泪的把他望着,陈珂见状默默往后退开一米。

“你······你怎么了?”

“我左脚让电话机给砸了!”许无忧指着一旁的罪魁祸首。

“你确定不是你把它卸下来玩的?”陈珂疑惑,还是拒绝靠近她。

“我神经病啊没事卸电话机玩?”

“我看你刚刚跟它玩的挺开心的。”

“没有,我那是在和它协商这事的处理方案,哎,别说了,我好疼啊,你快背我去医务室吧。”她朝他招招手,陈珂踯躅了半会儿才走近她,蹲下身等她爬上自己的背,没有背人经验的他一张脸被压得绯红,背着她走了一段距离了又问:“许无忧你是真的被电话机砸到了么?”

“嗯,等会儿到了医务室我给你看它的赫赫战果。”

“哦,那还是不用了。”他背的有些吃力,偏偏还要没事多话,走着走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问题,停下来说:“我干嘛一定要背你?我可以扶着你走去医务室的呀!”

“······这离医务室就几步的距离了,你问这话有意义么?”许无忧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肩,的确医务室的牌子就在前面那间房子上挂着,到了医务室,医生看着他们问:“怎么了这是?”许无忧被陈珂扶着坐到椅子上,指着自己的左脚说:“医生,我脚让电话机砸了!”

“是么,我看看。”相比较许无忧的震惊,医生的反应则显得过于平淡和冷血,摘掉她的鞋子和袜子,许无忧也是这时候才看到自己的脚趾情况,整个指甲盖已经乌紫了。医生用手指按住她的大脚趾,做了几个屈伸的运动问:“痛么?”

“我现在没有感觉,医生,我的大脚趾是不是已经废了?”

“那这样呢?”医生没回答她的话,又用手按了按大脚趾指甲盖,引来她连声的哀嚎。

“没事,你这只是软组织挫伤,不是什么大事。”医生站起身走到衣柜去拿药。

“医生,这都黑成这样了还不是什么大事?”

“哦,那指甲盖的确是废掉了,里面充血了,的确要处理了,你可以选择等它自己脱落,但长痛不如短痛,要不我给你把它拔下来?”医生把药放到桌上,开始开药单。

“别,那我还是长痛好了,谢谢医生。”许无忧没有拔过指甲,但不都说十指连心么?拔指甲应该比拔牙疼吧?看到别人拔牙时都要打麻药的,这样的疼痛,她实在承受不来。

“喏,这是药,外敷,每日喷三次,连续喷个半个月就行了,最近就不要穿球鞋了,保持脚在一个宽松透气的环境,一起是四十七块钱,我们这里不接受刷饭卡的知道吧,付现吧。”医生把药单和发票单连着药一起递给在一旁的陈珂,见他没有接,而许无忧正往校服口袋里掏钱,鄙视的抬眼看着陈珂。

“小伙子不能为了避嫌连女朋友受伤了都要她掏钱吧?”医生语气不佳,陈珂在一旁欲哭无泪。

“医生,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同学,刚刚好心背我来着,我怎么还好意思让他给我垫付医药费啊。”许无忧笑着说明情况,看了医生几眼,又再看向陈珂。

“嘿嘿,那个,阿珂啊,可能真的要你先帮我垫着了,我没带钱,只带了饭卡。”

陈珂:“······”

医生:“······”

出了医务室,许无忧自己拎着药,陈珂扶着她往宿舍走,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隔了一条街,且女生宿舍按南北走向纵向分布,男生宿舍按东西走向横向分布,平时完全不在一条道上。许无忧走着走着,一不留神就会碰到左脚伤处,一路上跛着脚一跳一跳的甚是费力,她拍拍陈珂的背说:“阿珂啊,要不你还是背我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不能把我半路丢下啊,刚刚你不是帮我付了四十七块钱嘛,回头我给你五十,你背我到宿舍楼下面好不好?瞪我做什么,挑山工也就这个价。好吧好吧,五十五,一口价,不能再多了!”许无忧厚着脸皮跟他讨价还价,全程陈珂都没有理她,无奈的背着她到了她们宿舍楼下,拿出手机拨通了她们寝室的电话,高杉接到电话后仅仅用了十秒的时间赶到了一楼大厅,盯着她的脚看了好半天。

“哇,许无忧,才出去这小半天就这样了,全校五十几台电话机,一万五千多人,怎么偏偏就那一台砸中了你?”

“我还想知道为什么了呢!”许无忧把药和鞋递给高杉,问她身上有没有带钱,高杉说“我一听你受伤就直接从**跳下来,连内衣都还没穿上,你说我带没带钱?”陈珂尴尬的看了眼正盯着他们看的宿管老师,咳了声转身欲走,偏偏许无忧这时候好死不死的还要在他身后喊了句:“哎,阿珂,那小费我明天再给你啊。”高杉一听忙问:“小费?什么小费?你把阿珂包养成你的禁脔啦?”许无忧解释了句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人走出了女生宿舍大楼,一路走一路骂“小费?你以为这是在打的呢!该死的许无忧,下次再帮你我就是猪!”

隔天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妈妈在那边十分着急,询问了好几遍才相信是真的没什么大事,在她提出没有手机是多么的不便的时候妈妈隔着电话问了句“许无忧你不是为了要我给你买手机故意上演的这出苦肉计吧?”许无忧恨不得直接挂了电话。这时,另一个亢奋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猜猜我是谁?”

“天真?你怎么在我家?”

“哈哈哈,无忧姐,你们家搬家了我比你还先进来看,阿姨把你的房间搞得好梦幻,碎花的窗帘,紫色的床单被套,碎花的墙纸,还有一个公主梳妆台!我都说了那不适合你,可阿姨非说你喜欢那样的,所以在跟着你妈妈一起选家具的时候,阿姨参考了我的意见把原本镶嵌进玻璃橱窗的那花穗改成了圣斗士模型,怎么样,我做的不错吧?”

“······我谢谢你!”许无忧迅速在脑海里构现在一片浪漫公主风的她的闺房里的橱窗内出现圣斗士的诡异画面。

“啊,还有,那个长命锁你还留着啊,我还以为你早丢了呢!”他的口气听起来都在飞扬,能够想象此刻说话的他得意的神色。

“干嘛要丢啊,纯银的哎!虽说现在银子不值什么钱,但是好歹也是我的家产不是么~”

“哼,我不跟你说了!”甄天把电话还给许妈妈,许无忧在这头笑笑,许妈妈责怪她只知道欺负甄天,她也不否认,两母女聊了些家常就把电话挂了。看着自己的大脚趾,真像是得了灰指甲,手贱没事又去按了按,疼的直抽气。疼,真他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