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妇人身子微微一颤,又慢慢的软了下来:“五郎,不是说好了再等一些时日么,我不急的。”妇人口上说着不急,但心里却是颇为激动,这么多天了,虽然心中早已认定了这个男人,但毕竟还是渴望着这一天的来临,她的眼睛不由有些发酸。

“不,我不想再等了,我要尽快就娶你!”范铭用脸颊紧紧的摩擦着妇人隆起的胸部,感受着这温柔的滋味,原来不论在何时,男人都还是会有脆弱的时候,“过几日我便去宋州提亲,再去清河把娘接过来,完了就成亲。”

莫惜容听着范铭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眼中的泪水已经是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一个女人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个名分么,能够清口从男人的口中听到要迎娶自己的话便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

“哭啥,不愿意么?”

妇人仰着那布满泪水的脸摇了摇头,“不是,奴家只是太过高兴。”

“那我过几日便去宋州提亲。”

“嗯!”妇人顺从的点了点头,将头埋在了范铭那厚实的胸膛中。

温存半晌之后,妇人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从他的怀中爬了起来,小跑着到书架的一个角落旁找出一个小楠木盒子,上面还镶嵌着一把黄铜锁。

范铭有些好奇的看着她又从另外的一个角落寻出一把钥匙,“你干吗呢。”

妇人将盒子打开摆到范铭的面前,“范郎,这是我这么些年攒下的一些积蓄,用来当我的嫁妆。”

范铭瞄了一眼面前的楠木盒子,里面装的是满满的一摞地契交钞及珠宝首饰之类,摇了摇头将盒子重新盖上推回到妇人的面前,“你知道我娶你不是为了这些,即便是正式成了亲,今后这些还是由你来掌管的。”

“范郎,我是在想将来成家了,这个宅子咱们两个人住是够了,若是要将咱……娘”莫惜容说到咱娘的时候脸颊忍不住红了红,“还有婉儿妹妹接过来,怕是有些显小,不如再买个大点的宅子。”

“你有心了,这些事情都由你来安排罢。”范铭爱怜的抚了抚妇人那桃花般的脸颊,“量力而行即可,咱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范郎,我只是……”妇人哽咽着,有些说不出话来,有这么好的一个男人还能强求些什么呢。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范铭拍着妇人的背安慰着她,虽说莫惜容的年龄比他大,但他好歹也有过一世的经历,论人生感悟倒要比她强上不少。

定下了要结婚的主意,范铭此时的心感到格外的安宁和温暖,这一刻最重要的只有享受这温馨的家庭生活,学业上的困惑、生意上的问题和官府中的明争暗斗这一刻仿佛都完全从脑海中消失了,若是将还在清河的老娘同张婉儿一起接来,那就更加完美了。

事实上他也是想借结婚这件事来逃避衙门中两虎相斗的漩涡中心,眼下统制学田的事情已经被卜县丞拢了下来,自己充其量也不过是打个下手,加上结婚这件事是人生大事,若是找个恰当的时间告假避开,想必卜县丞不会找理由阻拦,王知县那边更

不会说什么,借着这段时间可以静观事情的发展,也给了自己一个思考的时间。

所谓临渊羡鱼不若退而结网,人事间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当局者迷,人身在其中时常看不清当中的变化,若是跳出来反而能够观察到一些细微之处,这一刻他有点‘悟了’的感觉。

整个晚上,妇人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过,整个人也仿佛都没了定性,就连吃饭都含着笑,之后更是坐立不住,找着茬的寻着事做,东摸摸西摸摸,在范铭的眼前晃来晃去,看得连香雪都有些莫名其妙,心说今天夫人是怎么了。

范铭倒是看得想笑,他非常能够理解妇人的这种心情,记得在高考放榜的前夕他也是如此,不过那时候倒也只是仅仅是紧张而已,莫惜容脸上那不自觉透出的喜悦却是身为男人的他所感受不到的。

第二天吃完午食,范铭就同往常一般到了衙门,也不知道是不是卜县丞的刻意安排,范铭立即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倒不是说工作量的加重,而是感受到了别的吏员和平时不一样的态度,昨日还和颜悦色的吏员们对他都生疏了起来,而且仿佛还有些特意孤立他的意思,在他坐下的这一刻,他明显的感觉到背后传来数道犀利的目光。

其他人也就算了,就连先前很照顾他的刘押司在路过他时也忍不住摇头叹气,那表情就是恨铁不成钢,王稼轩虽然是依旧粗神经但仿佛也感觉到气氛的不对,一下午没敢怎么接触。

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一股无力感,这一刻他倒是真有些羡慕起沈文伦、王稼轩来,人生已经被人规划好,什么事都不用自己去费心,还可以偶尔的撒撒疯,难怪阿斗答司马昭说:此间乐,不思蜀。不得不说有时候往往做傀儡反而是快乐的。

反过来说,人总是不知足的,若是都甘于平寂,也就不会有所谓的奇迹发生,人类的世界也就没有了生气和生命力,这个种族必定是走向灭亡的。人之所以称为人,也就是因为人心中存在的那种冲动的本能,不论什么时代,就算是在各种规则和制度都健全的后世,还是有无数的人为了自己的理想迸发出某种火花。

范铭也就自嘲一笑,想想当初在清河乡那样的贫困环境都挺了过来,如今的这些有能算什么,一步一步的踏实做下去才是最终的做人之本。

不过事情发展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天下午他在衙门待得是稳稳当当的,并没有发生一些想象中的事情,只是谢主簿笑眯眯的在公事房中转了一圈,还特别的朝他点了点头,其他的吏员虽然是对他冷淡了许多,但却也没有给他使什么绊子,这让范铭反而有些不适应起来。

按理来说,卜县丞应该要马上找他‘谈心’,软硬兼施,要么拉拢要么直接打压下去,但这一切却都没有发生。

按道理来说王知县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但这么些天了却还没有发现有什么动静,不由替王知县担心了起来,他心中有种预感,这次恐怕决定着王知县能不能继续在楚丘县待下去的关键,若是能够稳定局势,王知县自然是能够在楚丘县树立威信,而且他还

占着一个主官的名头,量卜县丞多么的强势,也不可能跟国家机器对抗,但若是不能够稳定局势,万一惹出民变,不要说乌纱帽保不住,就连脑袋都可能保不住。

“老范,老范!”在散工之后,正准备收拾东西往外走着,在拐过衙门一个巷道之后,王稼轩从后面架着马车追了过来,跳下车一把将他拉住,“今天别忙着回去,找你又事。”

“啥事!”范铭心里有事,以为他又是要找自己欣赏‘艺术’之类的,心情也颇为烦躁,“晚上我还要补补课业。”

“不是我找你,是我家老爹找你!”

“令尊?”范铭愈发奇怪,“找我作甚。”

王稼轩也没解释,问道:“东街巷的那家中和记布庄是你家的不是?”

“不是我家的,掌柜的我倒是认识,怎么?”

“别扯了,谁不知道东家的是姓范,不是你家的还能是谁家的!快上车,我问你点私事。”

范铭一愣,随即心中又是一暖,想不到莫惜容竟然瞒着连铺子都记在了自己的名下,这份情值得用这辈子来还了,当下也不知如何应答,心中想的是回去后把这个事同莫惜容这妇人好好说清楚,他虽然不是什么固执的人,但也总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依靠女人的人,更何况如今也算是一个不小的铺子。

见他发愣王稼轩也不跟他解释,一把将傻愣愣的他拉上了车,问起了今天在衙门中的事,“你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人了?”

范铭回过神来,知道他说的是今天气氛不对的事,想了想如今到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将王知县同卜县丞角力的事情始末说了一遍,又道:“事已如此,你最好不要跟我走得太近,免得被我牵连。”

“瞧你说的什么话,这个文书的活小爷早不想干了,明儿咱们就一起去辞了这衙门的差事,免得受他们的他们的鸟气。”

王稼轩义愤填膺的模样让范铭很是意外,他从来没想到这个富家子弟还是如此的讲义气,也颇为感动,当下阻止道:“千万别,现在他们只是孤立我,但却不会动我,我的位置稳的很,你若先动便也就输了。”

“嗯,确实如此!”王稼轩沉思稍许表示认同,“但总不能老总是如此啊,若是他们成心要给你使绊子,可如何是好。”

“再等两日,若是真呆不下去,我便去辞了差事。”范铭其实早也已经想好了后果,世态炎凉本就是如此,更何况现在还没到众叛亲离、举目无亲的地步,大不了再回去种田去,或者从商存多点钱到时候直接迁到应天府去。

王稼轩这时也没了主见,平日里这些前途大事早有人给他安排好,遇到这些大事时反而没了平常的耍乐性子,只能是点头道:“只能如此了,不过老范,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就尽管开头,我家虽然也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但在楚丘乃至亳州商界这一块还是说得上话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