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满脑子的纠结回到家中,香雪正乐滋滋的在小院中忙活着,见到他回来,便立即放下了手中的家什,迎了上去,“回来了,刚可曾碰见了吴掌柜?”

“吴掌柜,没看见啊,他来找我了?”范铭此时还沉寂在思绪当中,根本就没有听清楚香雪在说什么,被香雪这么一叫,只是下意识的回复了一声。

“今天下午的时候来了一趟,见你不在也就回去了,只是留下话来给你,说有空请你去他家一趟。”

“嗯,知道了。”被香雪这么一吵范铭的思绪反而清晰了起来,是啊,现在想这么多干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县学学子而已,根本就不能够改变什么,倒不如顺其自然,能够进县衙就更好,不能的话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自己的目标也从来就没有局限在楚丘县这一个小小的地方过,当下豁然开朗了起来,突然觉醒到香雪还在身旁,问道:“你刚说什么来着。”

香雪嗔怪的横了他一眼,将刚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吴掌柜的样子开始看起来很急,我说你去县衙了,他好像又不急了,奇奇怪怪的,让人琢磨不透。”

范铭暗自思忖这吴掌柜找他无非就是香水的事,昨天来过一趟今天又来一趟看来是真着急了,当初是确实为钱着急才迫不得已找他兜售,如今自家的铺子弄起来了,对钱的渴望也就不再那么的迫切,索性不去理他,等他自己找上门来再说,当下拍了拍香雪的脸蛋,“没事,不管他,夫人回来没,吃饭吧,刚在外面同那些吏员吃一点都没吃饱。”

“回来了,就在屋里呢,我去叫李婶开饭。”香雪朝范铭妩媚一笑跑了开来,那丰腴的臀部随着每一下的动作而向外**漾着春情,这妮子发育得愈发的成熟了。

事情一想开,范铭的这顿饭吃得格外的香甜,就连读书的注意力更加的集中,不过坐在书桌前他的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一个残忍的画面,就是王知县形单影只的落寞离开楚丘县的情景,让他有些不忍。

不过这个画面也只是一闪而过,稍稍出现就消失在经义诗赋的记忆当中,读书往往能够让人忘记一切。

第二天一早,范铭是起得格外的早,推开窗口,一阵带着浓烈水雾的清晰空气扑面而来,春天多雨,但像这种梅雨季节在楚丘县往年却非常少见,让一些文人士子又多了一个素材,可以在自己的诗集上添上几笔。

由着香雪伺候着梳洗完毕之后,范铭连伞都不带就夹着书布包径直往县学中走去,这么些天了他已经非常习惯这样的生活,恬静而又充实,就像回到了当初上下班的生活,为心爱的人而默默奋斗着。

这一天的课业依旧是《三经正义》,这是王安石编制的一本教义,原先用意也就是要替代原先杂乱的各派释义解说,成为官方统一教案,同先前太宗时期编制的周易正义,尚书正义,毛诗正义,礼记正义相辅,因此光是经义的部分就够这些学子一阵好学了。

好在经过一年多的学习,范铭的功课底子也差不多赶了上来,相比起有些本就无心读书的学子还有过

之,这急于求成的心态也就慢慢的不再像先前那么的强烈。

不得不说的是,自从那天他敷衍了王稼轩一句说要做朋友之后,王稼轩表现得格外的热情,三不五时就过来找他说话,让陈如实同冯山两人都感到奇怪,问他是不是欠他钱了。

这一散学,范铭收拾了包裹准备回家吃午食,王稼轩就来到了明学斋的炉亭,在门口堵住了他,范铭也没有感到惊奇,随口问道,“怎么,又是想找个人陪你去勾栏院么,我可没这兴趣啊。”

“不是!”王稼轩猛摇了摇头,一边拉着范铭往外走去,一边神神秘秘的问道:“那事你决定得咋样了?”

范铭一阵不解,“啥事?”

“装什么愣啊!”王稼轩有点急了,“昨天谁都看得出来卜县丞是想要拉拢咱们,这一来或许到县衙某个吏员的差事不成问题,咱们四个当中,我和沈文伦是去不了了,就剩你和孔山容,我看得出来卜县丞就相中你了,咋样,进去不,只要你说句话,我给你送礼的用度。”

范铭一愣,“为啥你和沈文伦去不了?”

王稼轩轻轻一叹,“我就不用说了,我家老子还指望着我继承家业呢,至于那沈文伦还用得着去县衙那地方呆着么,他也只不过十六,他应天府的爷爷早给他安排好了前程。”

“原来是这样!”范铭想了想摇了摇头,对这王稼轩的热心还是有些动容,虽然是有时候爱显摆一些,但本质上还算一个好人,起码还有一般人身上的那种少年心性,笑了笑道:“这事先不急,再等等看王知县有什么反应,不能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不是。”

王稼轩一时噎语,想想也是,但心中还有些发急,“这……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啊,到时候要是另外进了人,怕是想去都去不了了。”

“没事的,我有分寸!”范铭一边安慰着他,一边将目光飘向了县学门口的一棵大树下,只见沈文伦正飘逸的站在下面,眼睛盯着的方向是在自己的身上,“他是在等我们么?”

“还真是晦气,不要理他。”王稼轩小声的骂了一声,一转身拉着范铭就想往自家的马车上钻去。

“范兄!”身后传来沈文伦那熟悉的声音让两人不得不停了下来。

王稼轩一转身,扬了扬脖子,“沈文伦,你想作甚,下午的公事还等着呢,有事不能下午再说么,我和范兄急着要吃酒去。”

沈文伦丝毫没有理会王稼轩,就当他是空气,就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一下,只是径直朝着范铭走了过来,这让王稼轩顿时气炸了肺,忍不住想要挥起拳头往他那白净的脸上砸去,但望了望范铭的不动如山心下火气又稍稍的降了下去。

“沈兄有何见教?”范铭也只是微微一笑,说实话他还真没有把沈文伦的事情放在心上。

半晌,沈文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他,脸上带着淡淡的落寞,这其中仿佛又夹杂了一些无奈,直到树上的一窝老鸦凄惨的叫了一声,才蓦然醒道:“上次斗学我输了,我不服气。”

到这里王稼轩仿佛又有些幸灾乐祸,不由嗤道:“不服气又怎样,有种留下来再战,还不是照样输。”

沈文伦依旧一脸的淡然,丝毫没有被王稼轩的话所激怒,盯着范铭道:“我知道你有意入县衙中从公职,但我奉劝你一句,最好将精力放在课业上,事实上你远不如我。”

范铭眉头微微一皱,胸中稍稍闪过一丝愠气,但很快就消散开来,对于这种愣头青式的挑衅还不至于激怒他,反倒是王稼轩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沈文伦骂道:“败军之将,你也不怕辱没了自己的脸面,输了就是输了,还想赖账不成。”

怕这两人打起来刚想拉住王稼轩,只见沈文伦却是重重的叹惜了一声,缓缓道:“我要走了。”

“嗯!”范铭同王稼轩齐齐错愕,王稼轩更是有些接受不了,说的夸张点他入县学以来的动力就是要找机会给沈文伦好看,如今这沈文伦却提出要走,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去哪儿?”

“去应天府,今后不会再回来了。”

“你……”王稼轩有些语塞,就仿佛听到一个斗了许久了死对头突然说不玩了一般,留也不是高兴也不是,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范铭心中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这沈文伦虽是怪,但却也有股子正统文士的味道,能够到应天府那种大地方去‘深造’显然要比窝在楚丘县学要好的多,而且人家的家世也不是自己可以奢望的,“如此,那就祝沈兄前程似锦了。”

沈文伦嘴角动了动,浮现出一抹非常奇特的表情,摇了摇头,道:“原想要激怒你,却没想你心性如此坚韧,如此,我也不再绕弯了,我要和你定下一个赌约,你可敢应?”

“请说。”

沈文伦的眼睛顿时间亮了起来,“两年之期,便是春秋大考之时,我要与你在大殿再行策论一番,你可敢应战?”

两年之期!是啊,两年之期就算沈文伦不要邀战,他也要踏上这条道路,而至于在大殿上高谈阔论这是他不敢想的,不过对于沈文伦的看法在这一刻却是有些改变,他到底也只是一个热血少年而已,身体里流动的是青春跃动的血液,当下笑了笑,“我答应你。”

“好,好,好!”沈文伦接连说了三个好,转身挥袖而去。

望着沈文伦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王稼轩有些发愣,直到范铭一拉他才反应了过来,问道:“他就这么走了?”

“啊,走了。”

“那……那咱以后跟谁斗啊!”王稼轩有些失魂般语无伦次了起来。

范铭不禁莞尔一笑,如今看这胖子却是愈发的顺眼了,不由打趣道:“诺大的一个楚丘县,你还怕没人斗,就算出楚丘县容不下你衙内,不还有应天府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