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铭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印证,这两天一来布庄的生意异常的火爆,由于香布的独一无二性,加上楚丘县本也不大,相互之间口述也快,鉴于人们的好奇心理,再加上价格跟一般的布庄中的价格相差无几,人们当然是更愿意买这香布。

相比起铺子的火爆,范铭的县衙生涯是更为精彩,就在卜县丞说过的当天,他们四人小组就被规划到了衙门的统一管理当中,当然,他们本身却算不上正式编制,按照各类手工行业的划分来说应该就是学徒,能不能出师还要看掌柜的安排。

身为他们四人的领头人刘押司当然也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卜县丞打得到底是什么主意,只能是小心翼翼的带着四人兢兢业业埋头苦干,原本提高不少的效率顿时间再拔高了不少。

在县衙中其他吏员那复杂的眼光中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范铭原本以为终于要松口气之时,一旁传来一阵座椅响动的声音,却是卜县丞在谢主簿的陪同下走了进来,这间大公事房中的吏员齐齐起身行礼。

“大家都辛苦了,不必多礼!”同卜县丞不同,谢主簿的脸上满面和煦,时刻都堆着笑容,环视全厅,对一旁的一个年青刀笔吩咐道:“沛南,今天去醉仙楼订一桌,一来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二来也为县学的这几个学子洗洗尘,怎么说人家也是为衙门做事,将来指不定要成为一家人,哈哈……”

谢主簿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而又深入人的心里,有宋一代有所谓吏强官弱一说,在县府中增加几个名额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这对于一般人来说可有着非常大的**力。

正当范铭四人及厅中其他几个吏员在揣测谢主簿的意思时,谢沛南早已经是提前去了,卜县丞却是饶有兴趣的走到了范铭这四人的旁边,面带笑意的打量了一番,对谢主簿道:“方澜,这次县学中来的几个学子不错,就连老刘这个老刀笔都有所不如哩!”

“哦!”谢主簿顿时来了兴趣,望向刘押司道:“有这事,他们几人来县衙也不过半月的时间吧!”

刘押司老脸微红,本事心中不服,但卜县丞都开了口他难道还能说不是不成,只能是闷着点了点头,“是有此事,开始我只是教他们照老辈传下来的法子做事,实在是又累又不容易出错,后来是范铭想了个法子,没想到还真实用。”说完刘押司又拉了范铭一把,“范铭,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给大人好生说说。”

毕竟是见过后世的大世面的,在这种正式的场合范铭也没有丝毫的忸怩,即便面对的是本县的二三号人物,当下言简意赅的将后世的那套现代办公理论说了一遍,讲完之后稍稍的行了一礼又退了回去,以示以刘押司为首。

在座的都是吃这一行饭的老吏员了,范铭说的道理也并不是什么深奥的东西,略微在脑子里一转便完全明白了过来,道理虽然简单,但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想出来的,又见这少年颇懂礼数,顿时对范铭另眼相看了起来。

“不错,不错!这个法子实用又责任清晰,今后咱们衙门就按这种法子来办事吧!”谢主簿也同时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向范铭道:“你是哪家的子弟,家住哪里?”

“小子出身农家,清河乡清河村人!”范铭规规矩矩的答了一声,眼睛却是小心的打量了这卜县丞同谢主簿脸上的神情。

对面的谢主簿脸色稍稍一怔,心里估计了一下,也没有想起本县出过什么范姓的大户,但见这范铭知书识礼,进退有节,也不像是普通农家子弟,莫非还真是祖上积德了?

本朝吏制虽然不是十分严格,但也不是随便的可以糊弄,一般都有定制,尤其是这几年,楚丘县隐隐有从大县降为中县的迹象,吏员的配额更是要限制严格,要说这么年轻有为的学子给他安排一个吏员的名额也未尝不可,但如今可要多考虑考虑了,“不错,不错,好好干,将来有的是机会!”

谢主簿的这句话让其他的吏员吸了一口气,甚至是有些嫉妒,若是开始谢主簿还是玩笑的话,这句话就有点是要将他召到县衙中任职的意思了,事实上胥吏溢额不加控制以及“仓法”颁布以后为吏者不仅可受赇谋生,而且享有一定俸禄,这当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个身份,进了衙门也就相当于有了一层光环,在这楚丘县基本上是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人物了。

望了望天色,卜县丞摆了摆手,招呼道:“时间也不早了,走吧!”

众人齐齐起身随着两位大人往醉仙楼走去,一路上相互说着话,有公差开道浩浩****倒是颇为壮观,范铭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受,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了老爷了。

醉仙楼离县衙并不远,只不过两百步的距离,衙门里的吏员也经常在这里吃饭、宴客,这顿饭期间自然是觥筹交错,各自尽欢,然而在各人的心中的思绪还是颇为复杂。

在一阵虚与委蛇之下吃完了这顿酒宴,卜县丞同谢主簿两人同时向众人告辞离去,一众吏员也落得心中安宁,毕竟有上司在放不开手脚,甚至连歌姬都不敢叫,两位头头一走,众人便有点放浪形骸的意思了,范铭一时觉得无趣,见也有部分吏员开始退场,当下也找了个借口告退。

走出醉仙楼,范铭只觉得空气异常的清晰,深深的吸了一口又吐了出来,顿时全身轻松了不少,脑袋也开始清醒了起来,正当准备迈步往家里赶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呼叫,“范铭,等等!”

转头一看,却是刘押司,“刘叔,你咋也出来了?”

刘押司笑着赶前两步,“走,边走边说!”

“刘叔,有事啊?”

“嗯!”刘押司点了点头,“今天的事算是你的机运,你最好抽个良辰吉日去卜县丞的府上拜访一下!”说道这里刘押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一代新人换旧人啊,衙门里有不少的老人了,看来卜县丞是准备换一换新血,但你要知道有不少人在盯着这个位置,我看得出来卜县丞是

想要招揽你,你若是趁热打铁的上门拜访拜访,兴许用不了几天就可以正式到衙门入职了,金榜题名,说起来好听,真正上去的有能有几个!”

范铭点了点头,这种情形他也是十分清楚的,而且在科考之前能有个吏员的身份对于今后仕途来说是个非常好的基础,当下新党改革,愈发重视官员在任职前的经历,如果有吏员资历的话无疑为为官增加了一份厚厚的资本,但他的心中仿佛总有着一点什么东西没想起来。

对于封建王朝的吏制他也曾经还专门研究过,虽然大多数胥吏没有正式的功名,他们却能够靠自己的努力学得工作所需的基本文书和算数技能。他们对于繁文缛节的了解,一部分是从工作中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一部分是得自其亲戚或其他人的私下传授。有些关键性的程序通常是父子相传,或者可以用一笔可观的代价售予新人。他们之所以能够在制度中操纵自如,显然是有效地掌握了应用心理学的原理,而且对当时的政治气候有通盘的了解。

胥吏和文官最大的不同之处,是他们通常多在自己的家乡任职,相当了解当地的风土民情;虽然政府明令规定其任期只有五年,许多人都能规避这项限制,有些人甚至能将其工作延展而成为终身职务。在帝制中国的大部分历史中,国家通常不付薪资给胥吏,即使有,他们的薪酬亦极其微薄。但他们在任职期间,却可以向接受他们服务的民众收取各种规费(陋规),公然收贿的机会也不少。

见范铭不出声,刘押司以为他是太过正派,不懂通变,毕竟入了谁的门庭也就不是那么的容易摆脱关系,他也知道范铭四个是县尊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便提醒道:“咱们吏员虽比不上当官的,但却比那些三年一任的品阶官员更加自在,薪俸虽少,其他的钱却不少,足够你养活一大家子了,平常走出去也威风,办个啥事没有啥为难的,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说完之后刘押司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大步的走了开去。

说实话,要说不动心是假的,有了刘押司的提醒这种愿望也越发的强烈起来,除了自己怕是有无数的人削尖了脑袋想往县衙里挤,加上这个时代也是吏治的时代,吏强而官弱,做官未必能够强的过为吏,若是能够正式入职县衙的话到不失为一条跃龙门前的一条好踏板,而且进县衙的最大好处,是能够最大限度的了解官场生态,对为老爹的案子一事有很大帮助,虽然不指望翻案,或许能够帮家里出出气也不一定。

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王知县那边,卜县丞同谢主簿明摆着是在挖王知县的墙角,从他的观察来看,王知县也绝对不是一个庸庸之辈,依照他们之间的关系和王知县的性子,此事绝不会就这样完了,后面的冲突绝对不小,如果自己冒然的投入了其中一方,说不好就会成为他们斗争的牺牲品,这实在是不值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