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范铭的反应,范秦氏嗔怪的扇了他一下,“咋呼啥,生怕人听不到是不,我问过了,只要给婉儿改个身份,就没啥问题,犯不上律法。”

“可这……”范铭一时无言,这仿佛就像一时有人通知拉登去当美国总统一样,有点无所适从。

“唉,婉儿这孩子也真可怜,嫁到咱们家,就连圆房都没有四郎就过去了。”范秦氏语气中充满着怜惜。

“什么?嫂嫂和四哥没有……?”范铭再一次被震惊了,这一天难道是愚人节么。

范秦氏点了点头,回忆道:“当初你四哥成亲的那段时日,不是刚好身体拉肚子么,病还没好就让你爹叫到外面收账去了,再后来也就发生了这档子事。”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起来,要是能够回到当初的情形该多好啊。”

“这……”范铭有点反应不过来,说实话他在心里也有点想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来,这么久一来的共同生活,他早已经把张婉儿看作了自己的亲人,一个寡妇,也不管是年轻或者说还是不是处子,要说如果改嫁在这乡里也绝对不会好到哪儿去,但突然之间要自己来娶她还真有点难以接受,“娘,让我再想想吧!”

范秦氏点了点头,“我先前也问过婉儿,她说要他改嫁宁愿死,这孩子刚烈,看上去挺顺从,但骨子里硬着呢,她心里装着你哩,娘活了这么大岁数,这点是看得通透的。”

“娘,这事也总得想个万全的法,总不能给乡邻落下话根。”

“行,那就再等等,等明年开春,兴许你爹爹也就回来了。”范秦氏的眼中一片空白,显然是陷入了莫种沉思当中。

范铭心中也一阵凄然,对于那没见过面的老爹还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即希望他回来,又不希望他回来,依照大宋律法,刺配没有具体的年限,一般都是终生配役,不过偶尔有特殊,就是等到天下大赦,表现好的配军可以申请减刑释放。

等到张婉儿回到家中,气氛顿时又尴尬了起来,范铭的眼前总晃**着婉儿平常那稍显纤瘦而又疲倦的身影,而婉儿仿佛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那黑亮的眼睛接着法的不断在他的身上扫来扫去。

晚上的饭也吃了个没滋没味,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吃完饭范铭也借着看书的理由跑到书房中去了,如今有了个书房倒是方便许多,不用再进进出出的闹得尴尬。

第二天一早,范铭依旧是照常来到曹府做账,许账房热络的跟他打着招呼,这么些日子以来他也和范铭混熟了不少,开始的时候知道范铭是从泥腿子里面混出来的心里还有点不屑,但日子一常,却发现这人可不一般,算法上尤其古怪,而且根本上不需要用算盘,只是在纸上画画就能够得出正确答数,他也曾经偷偷的将他用过的稿纸‘拿’来看过,上去却是一大堆的鬼画符,难不成是上古传下来的神

法?或者说是鬼谷子这一脉的?

“今年的寒冬来的可真早啊!”范铭带着一身的风雪从外面进来,把手对着嘴哈着热气。

“可不是么,要说还是咱们学算科活该,要是和他们进士科的一般,如果一朝金榜题名,也就不用受这份罪了,对了,许账房是在哪儿学的算法,仿佛和我们有些许区别。”今天许账房是实在有点忍不住了,碍于面子,许账房也不好直接问他,这毕竟是人家的吃饭的家伙,各行有各行的规矩。

“呵呵,我可不是正经读学出来的,我这是家传的,我家祖上也是买卖人家,有这一套算法,传了下来。”范铭随意打着哈哈,这时候就算他说是那个学院出来的也得有人信才是。

“原来是祖上传下来的啊!”许账房恍然大悟,解了一块心病。

“听口音许账房仿似不是本地人生,家是哪儿啊?”范铭一边翻着账本,一边随意的问道。

“大名府!”许账房轻轻的叹了口气,“今年过年怕是要赶回去晚了。”

许账房随意一说,范铭的心中却是打了个突突,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刺激了一下,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么,范秦氏一直在挂念那刺配到大名府老爹的情况,自己没有能力去大名府去探察,而对许账房这个大名府本地人氏来说却没有太大的困难,就算是只要报个平安也是好的,但也不知道这许账房的为人到底如何,“许账房,大名府也算个数一数二的大地方,为啥跑到这旮旯的地方来做账房?”

“唉!”许账房叹了口气,“要不说无奈呢,我家世代从商,父亲规定家中嫡子每人都必须在外游历五年,方能回家,我是老幺,今年是第四年,本来是随三夫人在应天府做事,去年被调到着地方来受罪。”

范铭仔细的打量了许账房一番,这才发现这许账房的年岁也并不大,最多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只不过面相长得老成了点,先前还没有察觉,想了半天,范铭还是决定开口了,“许兄,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啥事,你说,不用客气!”许账房放下手中的算珠,抬头望着范铭。

“我父……”范铭顿了顿,还是有些许犹豫,他不知道一般人对家中有刺配之人的看法,就像后世有段岁月,“一人当兵,全家光荣”的那种情况一般,“刺配大名府将近两年了,如今却是生死不明,我想托许兄帮我打探下我爹爹的情况,如果有可能的话帮我送些银钱被褥与他,范铭将不甚感激!”范铭一躬到底行了一个大礼,一半是感激,一半是借机偷看许账房的表情。

许账房一把跨上前,将范铭扶了起来,“举手之劳,何需行此大礼。”

“实为父亲之事,心中戚戚,不敢怠慢,还望许兄多担待些。”让他意外的是许账房表情没有丝毫的感到惊奇,看来自己是有

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许账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问道:“范账房可知你父亲是发配在哪个牢城?”

“这……”范铭摇了摇头,对于这个爹爹的情况他还真没有仔细问过,范秦氏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得太多场面上的事情,再加上家中剧变,也没有个拿主意的人。

许账房仿佛也知道这其中的名堂,摆了摆手道:“罢了,我家在大名府有个亲戚在衙门当差役,到时候托他去打听一下,你将你父亲的名号、年岁、样貌说与我听罢!”

范铭顿时又哑了言了,不要说相貌特征,就算是名号与年岁他都完全一点都不知,这都要回去问范秦氏才行,于是道:“许兄,要不然我回去之后画一幅画像,将我爹爹的名号、生辰写在纸上,你带回大名府这样就好寻多了。”

“甚好,甚好!”许账房也不疑有他。

定好了这件事,范铭顿时心中安定不少,这也算是对这个破败家庭做出的一份贡献,能够为这朴实的老母亲找回生命中希望的另外一个部分,或许在范秦氏的心中再一次见到他男人就是她生命中最后的一个愿望。

当下中午的时候,范铭就返回家中,问清了他那老爹的情况,他那老爹名叫范山宜,年岁也才四十出头,正当年,在看看如今看起来倒像五十岁的范秦氏,范铭的心不由得一阵发酸,再通过范秦氏的描述,范铭在头脑中把范山宜的相貌画了出来,凭着这么些年练就的画工,倒是画了个八九分像,看得范秦氏老泪纵横,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家男人。

范秦氏用颤抖着的手从炕底抠出一个布包来,塞到了范铭的手中,“儿啊,这是咱家这些时日你存下一贯钱,拿去给你爹爹买东西,出门少不得打点,当初你们兄弟俩病,连送都没送他,要是当初我能送送他该多好啊!”说着说着范秦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放心吧,娘,吉人自有天相,我不也活过来了么,爹爹肯定也会没事的。”范铭安慰着她,心中却是没底,这个时代的坐牢可不像后世,完全没有生命保障可言,他印象中,发配的途中是有牢子押送,一但上下没有打点好,就好受尽折磨,有时候就死在途中,这死了也便死了,每年死在发配途中的人不知凡几,兴许这爹爹不存在了也不一定。

而且大名府地靠辽国,战事不时发生,契丹鞑子也不时的下中原来打秋风,一个不小心命也就没了,即便是运气好,能够顺利的呆在牢城服役,但其间各种情况的发生也是不可预计的。当然,这些都是范秦氏这样的一个朴实的妇人所不了解的,范铭也只能是闷在心里,这一切也只有等许账房来年从大名府回来的时候才能知道了,当下他能够做的只能是等待,还有将这个家维持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