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也渐渐的昏暗了起来,围观的村人也都渐渐的散了个干净,范铭一看这一片狼藉的场面不由的摇了摇头,这还真是给别人演了一场好戏了。

见范秦氏正摸索着在地上拾起被掀下来的盖房顶盖,范铭上去一把接了过来,“娘,这都让我来吧,您去屋里拾掇拾掇就行了!”

范秦氏放下手中的物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五郎,你说这是招谁惹谁了,咱本本分分的做人还都有人欺负到咱家里头来了,想当年你爹爹在的时候何曾是这般光景。”范秦氏在心底一直就对张婉儿有着一股没由来的责怨,自打她进范家门以后,范家就莫名其妙的破败了下来,让人怎么也能够牵扯到她的身上去,甚至怀疑她是扫把星托世的,可她偏生又是这么的温婉贤惠,让人却恼不起来。

张婉儿此时正打扫着院中胡家留下来一番杂乱,听到范秦氏的念叨声,不由心中一阵酸楚,低低的说道:“娘,这都怨我,要不是我也不会生出这番事来。”

范铭一看这老娘又要钻牛角尖了,赶忙岔开话题道:“娘,这次是胡家那个二混子不是东西,我和他老早就有过节,今次他是冲我来呢。”

范秦氏一见儿子说话了,也不好再说下去,只是抽出一根笤帚一边拍打着他身上的灰尘,一边担心道:“五郎,我这心里老觉得有点不对劲,今天这事我还是晕乎乎的,你今天在里屋到底跟耆长说啥了,他凭啥就这样带着那一大家子走了?”

范铭笑了笑,“没说啥,我就说范家孤儿寡母的可怜,耆长心好就放过咱了。”

“胡扯,”范秦氏听着儿子的宽心话,一边佯怒道:“娘虽然是个半瞎,脑袋还清醒,这胡三分明就是看上婉儿了,上次他不是就来提亲了么?陈耆长这当舅的能不给自己的外甥做回主?”

范铭笑了笑也没有再过多解释,只是默默的将茅草屋顶铺拾好,对于这个破败的家他的感情却是越来越深了,习惯了有一个絮叨的老娘和另外一个不知道什么关系的女人,但只要有这样的一个小小地方安身,他就能够感受到家的温暖,或许人生有这些也就该满足了吧。

“娘,我窑上的活丢了!”范铭这一刻仿佛又有许多的话要讲,但只讲出了这句,虽然这个时候有点不合时宜。

范秦氏一楞,随即又反应了过来,“丢了就丢了,咱大不了去佃几亩地,总也饿不死,上次你给那一贯钱还存着呢!”

范铭心中涌过一阵暖流,回想那个时代,成功这个字眼仿佛来的那么的容易,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在键盘上敲打几下,但从这里他能够感受到泱泱中华大地上一个最卑微的家庭中的温暖挚情。

这或许也是人的一种惰性,他刚来的时候也想过来到这个盛世总得轰轰烈烈的干点什么出来,但这破败到了极致的家庭又让的感受了另外一种人生的感悟,就是生存的奋斗,仔细想想在那个时代这么优越的环境中他从来承担过这么大的压力

,三口人活下去的压力,也许是范秦氏这个贫苦农妇的伟大母爱感染了他,也许是张婉儿和小倩相似的面孔以及温婉贤淑的性格感染了,但这一切仿佛都不是理由,或许只因为他是个男人。

这天晚上,范秦氏特地的还打了两个鸡蛋,摊了几个饼子吃,范铭知道这是在给他撑气,范铭暗下决心,要加快步伐了,在不经意间,他已经真正的融入了这个环境、这个家庭之中。

范铭依旧没有忘记龚老夫子交代下来的功课,今天罚抄《道德经》还没开始就被这档子事给耽误了,虽然是事出有因,但也要坚持完成课业,这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习惯,也是对龚老夫子的尊重。

笔墨研磨完毕,范铭悬腕落了下去,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起笔势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所谓起笔势在整个书写的过程中占了一个很大的比重,就像练武之中丹田中的一口气,它决定了整段或者整篇文字的精气神,所谓铁画银钩就是这种势的体现。

憋着一口气书写完整整五千言,范铭这才吐出了胸口的那股浊气,和龚老夫子的原本对照了一下,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还稍显滞涩,但比起一个月前来说已经是有了非常大的改变,这毕竟是需要年月的积累和长时间的练习。

望了望窗外,已经是月上枝头,估摸着已经到了子时了,想了想明天还要去三夫人那儿抄书,在外面洗刷了一番之后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直接去了曹府,虽说这给人抄书讲书不是什么体面的活,毕竟这也是一份赚钱的行当,当下家中也全靠自己支撑着,能有一份收入总是好的,更何况这工钱算是很高了。

今天是‘上工’的第一天,总不能迟到了,他还特地把压在床铺底下的《太平广记》带了过来。到曹府的时候,门房的小厮也认得他,直接把他领到了二进门头,再由一个小丫头领到内院,“先生,您先在书房中歇息一会,我去通报夫人!”

范铭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也不是个滋味,听着这小丫头叫自己先生,却总有种卖身的味道。

等了好一小会儿,却没有人来叫他,就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范铭起先有些奇怪,随即一想这也很正常,大户人家的夫人总有个赖床还有个梳妆打扮的时间,索性在书架上翻开一本《尔雅》看了起来,这最早的一部释问专著,成书与西汉初年,也是世界上第一部成体系的词典,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养成了喜欢翻字典的习惯,当中不但有丰富的词汇训释,也夹杂了不少的典故,看起来倒是趣味十足。

正在他看得津津有味之际,突然感觉身后有一个人在缓缓靠近,步履却是刻意的控制得很轻盈,紧随着一阵女儿家的体香飘来,范铭以为是香雪这丫头想来逗他,一直以来虽然都和香雪有着小暧昧,但正真表露却不曾有,没想到这丫头这下变得这么大胆,心中逗趣之心一起,当下装作毫不知情,听声音算准了来人的步伐,猛地转过身来,大手

一环一把揽了过去,一声轻呼,一具丰润的身体倒在了他的怀中。

范铭正想叫香雪,然而看清楚脸庞的那一刻却让他差点将怀中的那具滚烫的身子丢了出去,躺在他怀中的是三夫人,只见三夫人那双丹凤眼中满是水一般的流波,双颊一抹淡淡的绯红,那动人的风情就算是见惯了风月了范铭也不由心猛跳了跳,“夫人,我...我不知道是你!”

三夫人那张满是流波的凤眼横了范铭一下,嗔怒道:“你还想抱我多久!”

“哦...啊!”范铭梦醒一般跳了起来,将三夫人扶了起来,有随即触电一般的闪开,站在一旁窘迫得两颊发红,心中却在感受着刚才手上传来的滑腻感。

“还去把衣衫整理下,香雪、香草两个丫头在后面,让他们看得少不得让你吃些瓜落。”三夫人又横了范铭一眼,然而他能够感觉得出来三夫人眼中没有丝毫的一点责备。

赶忙将身上这唯一的一件直掇长衫腹下皱起的部位抹平,确定再没什么遗漏,这才转过身来,“夫人,我失礼了。”

三夫人也不答话,只是凝着眉头,仿佛在思量着什么,蓦然间又如春风一般‘苏醒’了过来,笑了笑,“你今天可得好好给我说说这书里的事,把我逗乐了,我就不计较这事了。”

范铭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只要夫人乐意听,我就把我知道的多说点。”

他从《太平广记》中挑了一篇唐代传奇《莺莺传》,本来他打算讲一些现代的笑话之类的,但一想这可能会适得其反,反而一些唐代传奇倒是可能比较符合这个女人口味,再加上时代相近,不会了什么隔阂。

范铭自认口才还可以,在后世的时候经常在外面和别人打交代,辞言倒是丰富,加上表情到位,三夫人听得倒是入神了,就连香雪和香草两个丫头进来都没有察觉,范铭也没有因为她们的进来而有所停顿,随着他声情并茂的描述,三夫人脸上的表情也随之跌宕起伏,看得的心中一阵好笑。

直到故事讲完,三夫人这才悠悠的吐了口气,“这崔莺莺还真是妄为大家闺秀,不知廉耻,竟然不听父母之命私会儒生,活该被弃,那红娘更是贱婢,不知为主谏言,反而...”三夫人似憎似笑的责骂之时有意无意的往范铭以及身后两个丫头的身上瞟了瞟。

范铭此时的心中却是一阵摇头,虽说唐风开放,但也总是在传统思想的束缚之下,“我倒觉得这崔莺莺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反倒是那张生不是个爷们,要是有个这么好的女子等着我,我说什么也要娶回家去。”

范铭的话让三夫人和香雪的眼睛同时一亮,三夫人开始看他的意思实则试探他对这些‘离经叛道’行为的态度,但殊不知这对千年后新思维的范铭来说什么都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