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清和明上阁异彩大放,这一夜地惊喜及惊奇必将随着满座豪贵之客们的传扬而流布开去,最终震动快活林,震动道城文坛,至于其影响所及究竟能流播到何种程度,却是非现下可知了。

毫无疑问,是顾客的层级与档次决定了商家在行业内的地位,不管是酒楼、客栈,还是像熙春楼以及清和明上阁这样的地方,决定它影响力的不是商家自己的吹嘘,而在于到这里来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客人。

清和明上阁开业的这一天,可谓是将京东西路最顶级的豪商们一网打尽,范铭凭借他的身份和职司做到的这一点,在整个京东西路所有的商家里可以说是前无古人。

而当这些本路最顶级的豪富皆对清和明上阁的华贵陈设,尤其是那如神来之笔般园林赞叹不已时,对那些未能与会的商贾们而言,其冲击力是巨大的。无形之间,清和明上阁已然超越了单纯作为一个消闲场所的意义,在他们看来,能到这个地方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而让这么多大商贾都称赞不绝的地方你竟然都没去过?哎,丢人哪,这都实在不好说自己是有钱人!

与此同时,单纯从传播的角度而言,信息由上向下传播不仅能传播的更广,且信息的真实度更容易让人相信。不管是用什么样的眼光去看待,但坊间的百姓总是喜欢关注并津津乐道豪富们的举动,这些豪富们说别的他们也许不会信,但当这些人异口同声的夸赞某个地方华美时,却没有人会去怀疑。

如果说商贾们限于身份,口碑传扬还有局限的话。那么转运使大人亲临清和明上阁的开业宴,这个消息本身对于清和明上阁来说就是最好,最为强劲有力的广告宣传。

这个广告宣传的力度之大,甚至远超始作俑者范铭的预期,在这样一个人分“官、良、贱”三等的典型官本位社会里,观察使因其地位而使其影响力远远超出了官场,对于商贾,对于士林,对于市井百姓可谓是全方位的震动。毕竟由于商贾特定地身份限制。在此前的记忆里,人们实在想不起来还有那个商家开业时能让本道第一人亲自去捧场的。

仅仅是在一夜之间,刚刚开业的清和明上阁就以一种华美地形象成为整个道城议论的焦点,市井百姓们议论最多地是清和明上阁古怪地名字。它的老板到底是谁?究竟有什么样地硬扎关系,竟然能在开业的时候把那么些个富豪和观察使都请去。啧啧。连那些个有钱人都说好的地方儿。吃一盏酒,上一道菜得花多少钱?

商贾们津津乐道的是与转运使大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会面。清和明上阁考究的陈设,雅致惊艳的园林,还有那气度出众的仕女、手法高绝地乐工,当然,说到最后时,他们总是会在无意之间显露出那块晶莹欲滴的玉牌,并无意的说起这样的玉牌有着怎样的特权,最最无意要说的就是这样的玉牌在整个京东西路仅刻发有一百五十面。说到这个时,他们的语气是不约而同的轻淡与随意。

范铭这边忙活着清和明上阁地时候,隔坊地熙春楼里也甚是热闹。

依旧是那么几个人,正在说话的也同样是性子最急地苏五,一脸不甘的他紧盯着胡老大:“胡哥,这都好几天了,隔壁清和明上阁跟耙子一样搂钱,咱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苏五这一开口,其他三人也是紧随其后。

“是啊,胡哥,如今这道城里的那些个有钱主儿们都疯魔了,张口闭口的都是清和明上阁,再这么下去不成啊”。

“以前说到道城

的青楼,谁不要先提熙春楼?如今再听听,熙春楼比清和明上阁差远了,胡哥,这样的话您能忍?”。

“这不仅是说熙春楼,这是在打咱整个快活林的脸,胡哥你能忍,我们……”,正在这个老板慷慨陈词时,房门开处,一个仆役装束的汉子走了进来。

至此,适才一直微闭着双眼的胡老大坐正了身子,没理会那慷慨激昂的老板。而是看向仆役道:“怎么样?”。

“庆老疤的腿也被打断了,是昨晚三更天的事儿,小的刚去看过”,说到这里。那仆役的声音颤了颤,“到庆老疤这儿。那天跟着庆老疤一起去地二十三个人没漏一个。全都断手断脚了”。

庆老疤是谁苏五他们自然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他们更是清楚,此前只是听说他被抓进去了,这全都断手断脚的消息还是第一次听说,二十三个人全都断手断脚,无一幸免!一时间,整个屋里鸦雀无声,直听那下人干巴巴的声音道:“另外,万巡检让我给老爷捎句话儿”。

胡老大的目光扫过突然之间呆若木鸡地苏五等人后。回到了仆役身上,“说”。

“万巡检说他也是逼不得已,请胡哥体谅他的难处”,偷眼瞥了主子一下儿后,那仆役复又用干巴巴地声音道:“万巡检还说这些日子请胡哥多包涵忍耐些,就是有什么也等于观察调离之后再说,要不他为难也没什么,就怕大人也得跟着为难,事情真要到了这一步,大家就都得为难了”。

大人就是熙春楼最大地依仗。也是快活林各青楼的靠山里官儿最大地一个。一听这话,苏五等还能不明白是啥意思?愣了片刻之后。刚才还是呆若木鸡般的他们脸色猛然变的刷白,“胡……胡哥,庆老疤在里边儿可招出什么了?”。

“招什么招?那范铭根本什么都没问”,闻听此言,苏五四人脸色猛然一松,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胡老大鄙夷的看了他们一眼,嘿嘿冷笑道:“你们就不想想他为什么不问?”。

就这一句,刚放松下来的苏五四人又是一抽:“胡哥的意思是他知道是谁干的?”。

“一个能在开业地时候把满道豪富都请去,把转运使都请去的捧场的人会是个笨蛋?你们谁能做到这一步?”,胡老大玩味着苏五等人的脸色,一字一顿道:“既然他不是个笨蛋,那你们说他为什么不问?”。

“咋办,胡哥”,苏五说这话的时候,颤抖的声音里隐约都带着哭音了,“这可咋办哪?”。

“咋办,你们不是忍不了!跟他拼了就是”,胡老大冷冷的话里有着说不出的讥诮。

这还是人话嘛!

凄凄惶惶的四人愣怔了一会儿后,还是苏五反应最快,起身之间就到了胡老大面前,“胡哥,你早就知道这事了,你肯定有办法的”。

“你们忍不了嘛,我有什么办法?”。

一听胡老大这话地语气,反应过来地几人顿时凑上去一通好话,良久之后,才听胡老大淡淡声道:“我拿的主意你们能听?”。

“听,孙子才他妈不听”,苏五四人这一会真是点头如捣蒜,“胡哥,你就别捉弄我们了,到底啥章程啊?”。

“硬地不行自然就是软的,打不过就得……谈”。

“谈?”。

“我问你们,你们这几天的进项真就像你们刚才说的那么不堪?”。

“没……没比以前少多少”。

胡老大闻言,冷冷的哼了一声,“知道为什么?”。

这次接话的是另一个老板,“清和明上阁只是素陪,里面没有皮肉生意”。

“当日转运使去的时候,清和明上阁是准备好了随喜钱的,后来还加了三成”,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几人都是一愣,胡老大没理会他们,顾自言道:“那范铭既然知道观察使的事儿是谁指使的,他能在牢里把观察使二十多个人都给废了,但熙春楼这几天却还能照常做生意,这说明了什么?”。

“什么?”。

“蠢货”,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后,胡老大才又道:“这说明他是个知道规矩,做事也愿意讲规矩的人。”

“知道规矩的人就明白大家都是为了财,我们派庆老疤去是为了财,他废了庆老疤他们也同样如此。既然都是为了财,那一味的斗血气之勇就没必要了,这样的人随时都能谈的”,言至此处,胡老大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对面的园子沉声道:“只要能守住不让清和明上阁开皮肉生意这一条,这回范铭开出别的什么条件老子也咬牙认了,你们他妈都得好好的跟着办。谁要是觉得忍不住,庆老疤就是下场!”。

受了刚才一番惊吓的范铭回公事房向张福顺等人交代了两句后,便出了衙回清和明上阁而去。这衙门里现在呆着还真有些让人害怕。

回到清和明上阁,范铭刚在书斋里坐下,一盏安神茶还没喝完,便见阮阮从外面走了进来。

“阿铭,累了?”,见范铭面带疲乏之色,阮阮口中问着,人已转到他身后伸出手来帮范铭轻轻地捏着肩。

“累却不累,不过倒是受了些惊吓”,说话间,范铭自失的一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手下不轻不重,不疾不徐的捏着,见范铭笑的古怪,阮阮还以为他在玩笑,跟着笑了笑后也就没再问,“这几日里要荤陪的客人越来越多,五娘她们都有些意动……”。

“阮阮你也意动了?”。

闻言,阮阮没有直接答是与不是,“阿铭,你在园子里投下这么多钱……”。

“呵呵,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放心吧,按园子里这么个势头下去,投下去的钱早晚有收回来的时候”,说话间,范铭转过身来,收了脸上的笑容,正色看着阮阮道:“那日我与胡老大约定时阮阮你也在的,人无信不立!我好歹也是个男人,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得到”。

见她要说什么,范铭轻轻的摆了摆手,“阮阮,从一开始我想建这个园子的时候,就从没想过要靠女人的身子赚钱,这一点与胡老大的约定无关。我这个意思你稍后跟五娘她们说说,得让她们明白”。

“什么?”。

“咱这清和明上阁跟熙春楼不一样,它不是个青楼勾栏”,用极重的语气强调完这句话后,范铭淡然一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若有客人因为这个不愿再来,那就随他去吧”。

阮阮走后,范铭在书斋又坐了一会儿后,起身出了清和明上阁往隔壁的快活林而去。

快活林熙春楼,听说范铭来访,胡老大亲自迎到了楼下,言笑之间甚是亲热。

二人上楼坐定之后,范铭闻听胡老大吩咐下人去叫熙春楼头牌红阿姑,忙伸手摇了摇道:“罢了,罢了,胡兄好意心领,你我说说话就成”。

“人不风流枉少年”,闻言,胡老大呵呵的调笑了一句,不过却也按范铭的意思伸手谴退了那下人,“少兄今日此来是为何事啊?”。

范铭笑了,笑得很开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