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见范铭一脸笑容的走出来,等候的王稼轩也是一笑。

“稍后州衙会有新的公文下发”。

“噢!”,闻言,王稼轩边走边幸灾乐祸的笑道:“老冯前一天刚下个公文,第二天就被通判大人给否了,以后县里再接到他具名签章的公文时,都还得先观望风色再决定执不执行了,这下子老冯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狠狠的打了脸”。

“这是老冯自找地,二弟,我还真纳闷老冯究竟是怎么爬到今天这个位子的,竟然还能在录事参军位置上呆这么久”,范铭跟着王稼轩嘿嘿一笑,“不过,老冯虽然蠢,通判大人却比他聪明的多了”。

“这还用说,像老冯这情况肯定是有硬扎根底,要不然早就翻船了”,王稼轩亮出大拇指朝上比了比,“不过,他虽然坏事不足,但恶心着给人添堵却是绰绰有余,大哥,老让他这样也不行啊”。

“嗯,不行,的确是不行”,说着这话时,范铭心下也是厌烦。

从州衙里出来之后,两人便到了修河槽的工地上,自从实行“分段承包制”之后,对于如今的修河槽工地来说,监工已经毫无意义了,范铭之所以还每天都来,目的就在于督促核查工程质量。

这河道不仅给他带来了财富,更是他在大宋践行理想地第一次尝试,无论从那一点来说,范铭都决不能容忍路质量出现任何问题。

边巡查路,范铭边与那两个同行的工部大行家随意说笑,行不多久,那两个工部来的行家被人给叫走了,见状。原本默默跟在四人后面的张福顺策马凑了过来,“大人,今天早晨,属下偶然发现个事儿”。

“什么事儿?”。

“那四人中的王大人在记录理析此次应天府修河槽的得失,其中有多处记载到大人的言行”,言至此处。张福顺压低了音量,“他们毕竟是从皇城下来的,身份特殊,大人你再跟他们说话时谨慎着些”。

闻言,范铭脸色一变,在穿越前地后世里都大有因言贾祸地,更别说他如今处身地还是古代宋朝,这玩意儿不能不注意。

仔细想了想,范铭没想到自己在他们面前说过什么不合适的话后。这才放了心。

这只是今天一个很小地插曲,晚上从工地回家时,在朦胧的月色下。范铭特意去了小桃地住处,可惜的是今天来福却没来。冯正言具名签章的公文第一天刚刚下发,第二天就被钱通判亲自指令下发的公文给盖了,因是间隔的时间太短,这消息甚至都还来不及传往范铭的修河道工地,是以对其并无影响。

路一天天向前延伸,这些个日子范铭倒是很想看看冯正言的脸色,然而却是没有机会。

再然后,京东西路帅司衙门(即转运使衙门)突然对应天府州衙感兴趣起来,道衙里分管司田,司户,司仓等相关的官员轮着番儿排队地往应天府跑,而且不管是谁下来,就没有一个说好话的,必定都是对各自分管的范围寒着脸大家批评,饶是冯正言第一次吃亏之后小心了又小心。准备工作做地又妥帖又好,却依然无法阻止这股针对应天府州衙的批评浪潮,为此,代替范铭料理市易务事物的韩可春也吃了挂落,那

天晚上还特特儿的跑到范铭家里去诉了苦。

“天地良心,市易务的业务真是井井有条”,借酒壮胆,加之这回又实在是委屈的很了,平日胆小话少的韩可春“嘭嘭”的拍着平瘦的胸脯激昂道:“范大人。我韩可春在衙门里也干了近二十年了。这要说咱们现在地市易务还有问题,我管保京东西路所有的衙门就没有一个合格的”。

“亏心了,帅司衙门真是太亏心了,听说新任转运使还是咱们前任通判李大人。”,喝发了兴的韩可春也不等范铭邀饮,咕嘟一声将面前满盏酒一饮而尽,就此举着空酒盏,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梗声道:“范判司,这次是帅司亏心了,我韩可春对得起你,对得起咱市易务,对得起咱曹上上下下的信任”,说到最后时,老实了一辈子,在州衙里就没展扬过的韩可春已是红了眼圈儿,声音也嘶哑起来。

“什么,李大人?”,范铭虽然早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但在听到这一刻还是吃了一惊,看到韩可春这样子,范铭既觉心热又有些心酸,拍着韩可春的背脊好一阵儿劝,才总算把他给劝住了。

饶是如此,在范铭让人送他回去后,连站都站不直地韩可春还在不断的回头一声声喊着:“范判司,我对得起你……”。

范铭的确是信得过韩可春,送走他后,就开始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市易务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受了帅司的重批,想来想去,范铭觉得第一反应就是老冯在耍什么妖蛾子,又生一计的想要整他。

然后,事情随后的变化却让范铭改变了想法,看着帅司一拨拨来人,来了之后就是批,而且批评地范围还都是老冯地分管范围内,范铭先是诧异,继而最终认清了一个事实有人要搞老冯了。有人搞老冯,这对范铭来说自然是乐见其成,高兴都还来不及的,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地是,这事儿到底是谁发动的?莫非是李大人在帮自己?

想来想去,范铭始终想不明白,这么些日子以来,这还是第一件让他彻底摸不着头脑的事情,为此范铭还特地使人到京师赵武东哪儿那儿探探消息,结果却同样是一无所获,为此,他着实没少郁闷。

不过。虽然缘由想不清楚,但他对结果地预测却是异常的准确,在经过前期地毯式的轮番轰炸过后。帅司里正式形成文字的申斥随后便密集而来,这两步一走完,就连应天府州衙里负责洒扫的杂役都看出来冯正言是不行了。

果不其然,仅仅就在四天之后,州衙里就传出了录事参军冯正言以年老体力不济为由,申请致仕的消息。当然,这也只是官面儿上地说法,衙门里私下流传的版本却是帅司里来了人,手里拿着老冯贪墨的实证逼其如此。老冯将公事房里的笔洗、砚台等物摔光了之后,不得不捏着鼻子写下了请求致仕的文书。

至于这两个说法到底那一个更准确,实在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曾经在应天府州衙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冯正言就这样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倒下了,随后,仅仅在一夜之间,应天府冯府便已人去楼空,更为诡异的是就连亲近的下人都没带走,甚至都不知道冯正言两口子到底是去了那儿。

青天白日地,昔日在应

天府州衙和文坛叱咤风云的冯正言竟然跟鬼魂一样突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狗日地老冯居然就这样全身而退。还真是便宜他了。不过这样也好,咱们总算是少了个绊脚石”,听着王稼轩愤愤然的话,此时再回顾起这件事情从发生到结束的全过程,范铭并没有感到多高兴,反倒是隐隐觉得后脊梁上有些发寒。

这到底是在整老冯,还是在帮他?想来李大人也没那么大的能量,毕竟老冯是正当盛年,而以他的行事风格来说,为官几十年得罪的人少不了。如今这形势却是老冯用不到两年的官龄。换了一个全身而退。静下心算算账。老冯不仅是赚了,而且是赚大发了。

范铭不相信这是老冯能干出的事儿来。他既舍不下这一年多的官位,也没有布这个局地眼光、魄力与心机,在帅司里更没有这么大的能量。若不是他,那究竟又是谁操的盘?

想到最后,山穷水尽疑无路的范铭在张福顺一句“看老丈人”的笑话中,福至心灵的想到了当日李通判走前的那番话,想到了老冯背后那个连楚知府都不得不给一份面子的老狐狸岳父。

是他,肯定是他!然则,不等范铭派人前往路府求证此事,另一件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京东西路转运使大人再次到了应天府,果然是前任通判李思美李大人,就在他抵达应天府地第三日,细细巡查完应天府修河槽进程的李思美派人将范铭叫了过去,随后笑眯眯的对着他说出了一句让他始料未及的话,“范铭,本使今日已与楚知府会商完毕,从明日起,你即调往帅司听用”。

“大人?”,这话来的实在是太突然,范铭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属下这应天府的修造事宜还没……”。

“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时至今日,应天府这条路任谁也能修得好了”,看着一脸不舍的范铭,李思美笑了笑,“我也是应了官家的差事,如今无人可用,让你来帮我,怎么,你不愿意?”

“可是大人……”范铭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的心情我自然能理解,放心吧,应天府修河道你是首功,这任谁也抢不走。另外,接手应天府修河槽之事的乃是新上任地录事参军苏兴梓,此人素以谨慎著称,我也已跟他交代过,让其牢记萧规曹随四字,断不会毁了你地心血”。

李思美用的根本就不是询问地语气,而是直接的命令,事已至此,范铭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既然是转运使大人这么交代了,他自然就会遵行不悖。于细节的把控上,他可能比自己做的还要好。

饶是如此,范铭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这条路不仅倾注了他的心血,更倾注了他理想的热情,而今工程未完就不得不放下,还真是……哎!

沉吟良久之后,一声长叹的范铭抬起头来怏怏道:“却不知大人要调属下去帅司干什么?”。

“提举常平,就专营财赋之事”,随着李思美的话语抛过来的还有一本文卷,这本大半是空白的文卷上记载的皆是应天府修河槽的招商过程,里面记的最多的便是他那众多的创举,其中重中之重的便是他为此次修河槽筹钱的过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