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范铭在太和楼设宴为方有山接风,再将任西平介绍给他认识,席间有莫宝明同陆白良作陪,方有山为宿州宿商,同海商素有交际,介绍两人认识,也算是提前给了任西平一些甜头。

然而,这宴席并没有进行多久,一个特殊故人的拜访让他不得不提早回到了家中,这个故人不是别人,却是乐平,在嘱咐陆白良代替他做东好好招待两位巨商之后,就急急的赶往家中。

自打在宿州时知道乐平是来自汴京之后,范铭就没少猜测过他的身份,但奈何资讯太少,除了能猜到和汴京某个权贵有关系之外也猜不出什么,但有一个东西他是知道的,就是一定要抓紧这条线,说不定就是将来踏入仕宦阶层的踏板,只是不知道乐平为何会来应天府,莫非也是因为买地而来?

在回到家听家人说乐平已经投宿在太和楼。正当范铭走出大门准备到太和楼时,就听左边的长街上传来一阵儿泼剌剌的马蹄声,扭头看去时,却是同样一脸风尘之色的张福顺。

到了范家门前,,一脸风尘仆仆的张福顺一头撞了进来,滚鞍下马,“判司,我回来了”。

“福顺辛苦了”,范铭拍了拍张福顺的肩膀,“咋样?”。

“幸不辱命,六个县全部跑完了,四个县都可出徭役,而且楚丘、虞城、宋州三县还都可以出部分钱粮”,张福顺苦笑着道:“至于其他谷熟、宁陵两县,都推脱无盈余,配给困难,就……”。

复述着这些情况时,张福顺满是疲色的脸上起了一层潮红,他可从来没有和如此多的官面人物打过交道,六县的县衙他可是跑了个便,这对于今后可以一道难得的宝贵资历,更别说见到的都是知县、县丞一类的人物,张福顺犹自有些激动,对于他这份激动范铭倒是很能理解,这情景大概就类似于后世地级市政府里的一个小职员突然晋升为督查到下面巡视一样,受到基础的高规格招待,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好,福顺,你先回去歇着,养足了精神,这两天正缺人手,修河道有些事也该准备准备了。”

“是,判司。”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就急着要走,心下嘀咕着。张福顺领命后翻身上马去了。

也顾不得安置好那边儿地事,范铭便朝小七一招手。“走,去太和楼”。

一路上范铭一直在琢磨乐平怎么会到了应天府的当儿,乐平正好在洗澡,听随行的下人说是范铭到了,乐平才恋恋不舍的从吕风桶里出来。

乐平系着腰里的丝绦从里边走了出来,定下步子仔细将范铭打量了一遍后,笑说道:“一别年余,范铭你看着倒是愈发沉凝稳练了,好”。

“乐兄也是风采如昔呀”,范铭笑着还了个礼,“往日情形还历历在目,不胜唏嘘啊!”。

“哈哈,那时候你还是个青头小子,没想到现在……”,乐平不禁轻叹了一声,又转移了话题道,“这

应天府的河道也着实该修修了,淤塞得太严重,稍微大一点的船便就进不来,我是老远在谷熟的地界就换了马。”。

范铭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看现在这模样,估计地确是被折腾地不轻。

“如今就是你负责应天府修造河道地事儿?”,乐平伸手邀范铭落座,自己也撩起袍子坐了下来。

范铭也没再跟他扯闲篇儿。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后径直问道:“乐兄可是个大贵人,此来应天府不知所为何事?”。

乐平闻问,看了看一旁待着的小七,笑着道:“这一路颠得骨头都酸了,今个儿不谈正事”。

小七也随范铭在外跑了这么些年,早也是个善察言观色的灵醒之人,见状站起身对范铭两人各自行了个礼,退了出去,此时屋里就只有他两人了,乐平身子向范铭这边倾了倾,“范铭,你与应天府前任李通判关系到底如何?”。

“李通判?”,范铭没想到乐平突然会问起这个。沉吟了一下后道:“李通判待我不错,他前往别州赴任的时候,说过要带我一起去的话,对我有提携之恩”。

“噢!竟然是这样”,乐平听后很是欢喜,“好,范铭你要飞黄腾达了……”。

“飞黄腾达,这是从何说起?”。

“你不知道么,去年官家御笔亲判李大人‘李郎可用’,因此在去江宁府的途中就被召回了京师,另行任用,据可靠消息说,李大人要任京东西路转运使,你说这是不是你的机会来了。”

“哦,尽有此事。”范铭的胸中翻起了巨大的波澜,想不到事情竟然有了这样的变化,李大人因祸得福了,印象中王安石在罢相之后很快就复相,说不定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这也只能说是人事无常了,“乐兄此来不为就是为了单单给我递来这个消息吧?”

“哈哈,当然不是,我此来是要给你介绍一个人,一个京师巨贾。”

“哦!”范铭一听便就来了兴趣,他先前正想着没时间去京师招商,想不到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过来,也正好借这外来商之势吓一吓本地的那些个‘抠门’商人,“这人在哪儿?”

“哈哈,范铭你莫急,我这刚到应天府,连口酒都没喝呢,你说该如何招待我先?”

“哎呀,乐兄,你就别逗我了,明日如何,等我那兄弟回来了,让他带你逛遍这应天府所有酒楼瓦舍。”说完,范铭又觉得有些不对,狐疑的望着乐平道:“乐兄,你也应该所图之事不会至此而已吧。”

“你说对了,还真就是这样。”乐平顿了顿,望了望范铭疑惑的神色,笑着摇了摇头,“好吧,我也不瞒你了,我是担负观察职责来应天府看你如何修造河道的。”

“观察!”要说刚才范铭心里只是起了波澜的话,现在则是翻起了滔天巨浪,这个时代观察一职虽然不想唐朝时那么权力巨大,但却也有着观风巡查的权责,一般为武将兼

领,也不知道乐平怎么会弄到了这个职司。

见范铭一脸的阴晴不定,乐平拍了拍他肩膀,“别误会了,我这观察只有‘观察’的权限,只管写条陈记述,至于你怎么修造,我可没没权力、也没心思干涉,你就放心好了。”

说到了这里,范铭的一颗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只是心中还是忍不住犯嘀咕,这修造河道一事还真被朝廷某些大佬给盯上了,看来这一铺若是不成不死也得脱层皮,也就是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失败则是万丈深渊那!

闻言,范铭一笑,“乐兄这趟来的正好,我这儿兴许有件事得请你帮忙,只是究竟该请乐兄怎么个帮法目下还不明朗”。

“以你我如今之关系,还说什么帮忙!”,乐平的话说的异常爽脆,“我正想多留几日好生看看你修河槽的手段,且等你想好之后再跟我说不迟”。

说完正事儿,乐平便就带着范铭到了隔间,给他介绍了这位汴京巨商赵武东,这赵武东到底是京师人,一举一动都带着皇城的雍雅大气,因为有乐平的中间人,也对范铭十分客气,不过虽然客气,但做起生意来却是十分的爽落,三言两语便就直奔主题,谈到隋堤哪块地上来。

范铭一开始也有些不习惯,但这些天和巨商打交道不少,因此谈起生意来也丝毫不落下风,当即就提出带他到隋堤上去看看,实地考察,两人一拍即合。

时令已经差不多过了春分不就,山野间田地里的青绿色越来越多了,再加上阳光普照,这一天着实是个踏春的好天气。范铭一行三辆马车,在近十个壮实的护卫簇拥下直出应天府城门往隋堤古码头而去。

“比起骑马,还是坐车舒服啊,范老弟,这回在应天府你可是东主啊”,乐平笑着打着哈哈,“不过你修造河道公事要紧,这事暂且记下,等来日一并还上。”

说到修造河道,赵武东早已经听乐平介绍了许多,正色道:“范判司,你这番做的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还要你一个人四处筹钱,实在是……佩服至极啊,老哥我虽算不上什么巨富,但这点爱国之心还是有的,届时你哪儿还缺多少钱粮,我尽量给你补齐,如何?”。

范铭才不相信赵武东是真对码头一点兴趣都没有,作为一个四方巨贾,他不可能看不到这块地的价值,如此说来他这就是在卖乖卖交情了!既得了这块黄金码头,还要让自己欠他一个人情,这老狐狸还真不是吃干货的,处处都藏着花花心思。

“老哥如此仗挺小弟,小弟铭记在心,不过这公事便是公事,不能因私费公,却也不能因公没私,公私分明这交情才能长久,生意人的钱也不是白捡来的,老哥你要真对这码头不感兴趣,兄弟岂能为了公事让老哥破费家财”,范铭哈哈一笑,“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同坐在赵武东这辆车上的乐平看了看赵武东,再看看范铭,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