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范铭说得这些夹杂新名词儿的话,张福顺本来是听得一脑袋糊涂,简直是都是闻所未闻,但是随着范铭的解释,他的意思张福顺倒的确是明白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眼前这个隋堤码头以前的确是个天然的好码头,但总得有合适的河道修到这里经过后,它才算真的有用。简单的道理就是:有了航道,这码头才算有用,才能来钱。

张福顺虽然不是出身商人世家,按照也知道从商的规矩,那就是:要想买东西,就该一文钱一分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才是常识性的天公地道,祖祖辈辈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同理,卖东西也是这样啊,你想卖东西换钱,那总得先有东西才成吧?货都没有就想着收钱,别人凭什么给你钱,人家都是傻子不成?

而今范铭就好比卖家,码头就是他想卖的货,但问题是货物本身根本就没有成形。

张福顺明白范铭意思的同时,其实心里就已经觉得这想法悬乎,太有悖常理了嘛,还不如直接抢来得快!

尽管心下犯着嘀咕,但对于张福顺来说,范铭的解释还是有用处的,至少让他安心了一些,安心什么?他安心的就是范铭好歹还有个计划,虽然这计划怎么听怎么不靠谱,但毕竟总算是有!对于这次本就存了报效之心的他来说,范铭干什么他都会跟着。既然他想干这个,如今又不得不干,那还有啥说的,跟着干就是了。

没等那地师干完活儿,范铭瞅着天时快到中午了,遂也就没再回去,便就招呼两人在街上找了家酒肆吃了饭,稍事休息了一会儿喝了盏茶之后就到了下午上衙的时间,便让交代地师先行自己画好,再来衙门找他,而他则同张福顺一起返回了衙门。

走进州衙大门。范铭蓦然想起什么来,转身对张福顺道:“福顺,你下午也别去公事房了,就去西院儿其他曹里转悠转悠,先摸摸底子,通判大人答应了要给部分钱粮、徭役的,虽说咱看不上这点钱粮,但也得做个样子出来,能弄到一文钱一个人,有总比没有强,重点就是司户和司仓两曹,看看钱粮和徭役额度啥地”。

“好,我这就去”,张福顺走了两步之后又转了回来,“大人,明个儿早晨我就不来衙里了,赶早儿动身去下面的几个畿县上转转,钱粮就不说了,看看能不能从他们手上挤些徭役额度出来”。

“举一反三,好!”。范铭拍了拍张福顺的肩膀。笑着道:“福顺你真是个好帮手”。

张福顺闻言,没说什么的笑笑去了,他走了之后,范铭回到了市易务,还没等坐定就让老张去城里把王稼轩叫了过来,开发隋堤的事是早就同王家打过招呼的,这次这么大的工程若是不让自己人先抽点甜头也太对不住这个职司了。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王稼轩就颠颠儿的跑进了公事房中,跟刚入州衙那会儿相比,王稼轩如今可是干练利落的多了,而且也满身干劲,看来这牙人的差事他

还是真心喜欢。

“大哥,我正找你呢,你中午去那儿了,连家都没回?”,远远的就开始说,等走近之后,王稼轩瞅了瞅左右,小声的问道:“那啥的整修河道的差事你真接了?听说还跟通判大人签了军令状?”。

“是接了啊,怎么,都传到你哪儿去了!”。

“这整个应天府都知道,你还想瞒着我呐,我的哥哥诶!”王稼轩‘痛心疾首’的表现了一番,见范铭没什么反应,双眼在他脸上一通乱转后,身子又往前凑了凑,嘻嘻笑道:“不对啊,这不似你平常的作态,从没见过你做亏本的买卖,哥哥,说说吧,你是不是另有所图?”。

听到这个范铭笑了,能看出这一点说明这小子进步不少,当下招了招手,“算你猜中了,还真是另有所图。”

“噢~”王稼轩顿时来了兴趣,“所图何为,所图几何?”

“前些日子我跟你二叔说过隋堤的事,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就是城外那块荒了多少年的码头么,莫非哥哥想在那码头上下功夫?”王稼轩想了想,沉吟着点了点头,不自觉的陷入到商人的本色上来,自顾道:“嗯,倒是可行,只要将淤塞的河道重新疏通,再将汴河航道重新引肃到隋堤来,这个天然码头便就可以重现往日盛景,这个买卖有赚头。”

范铭也有心要考考这个兄弟,也就干脆不着急说了,“嗯,那你说说该如何来运作。”

“这我那知道……”王稼轩习惯性的挠了挠后脑勺,咧嘴一笑,“哥哥,你太难为我了,我就跟着做点事还成,要我一个人单独出去做买卖这……我爹爹还没教我呢。”

“哈哈……”王稼轩这孩子般的言语不禁让范铭莞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就让你来练练手怎么样?”

“大哥,你就别戏耍我了,有我二叔在哪儿轮得到我的份。”

“那好,先说正事,晚上回家再详细聊聊。”想着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范铭也就不在浪费时间,收起了笑容,道:“隋堤码头重新修造,势必要将凿引河道,又势必将隋堤这一块的人潮给带起来,你想想这其中有多少的利益可图?”

“对啊!”王稼轩顿时醒悟了过来,狠狠的一拍大腿,“这河道一引过来,码头附近的地价那还不得飞涨啊,若是能将这附近的地都买下来,再建些货栈,那钱财还不得滚滚而来啊。”

“呵呵,你小子倒是会做买卖。”范铭端起书案上的茶盏饮了一口,“不过这地皮的主意你就不用打了,这修河道的钱可全指望着从这儿来呢,你和你二叔还得想想另外的生财行当。”

“这样啊。”王稼轩想了想,“要不那还是做我家老本行?粮食和漆器?”

“这个还是得要你家自己拿主意。”范铭站起身来,走到王稼轩的面前,“不过这粮食和漆器也是一项大买卖,做做也未尝不可,漕运之粮由两浙路到汴

梁,应天府刚好也在中间,在这码头开一家粮食客货行,绝不会差,漆器同样是如此,上可达汴梁,下可到两浙,四通八达啊!”

经过范铭这么一说,王稼轩顿时就大为高兴,连连点头道:“好好,就做我家的老本行,我这就回去跟我二叔商议此事。”

“先别急。”王稼轩转身要走,范铭赶忙拉住了他,“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你们叔侄俩先商议好,想好了就来告诉我,这修造一事是我掌持,权责之内行些方便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过我漕运需要人帮忙,而且还得是信得过的明白人,你能不能来?”

“想个球,就是你不来找我,我也得去呀”,王稼轩抬手在范铭肩膀上砸了一拳,嘿嘿笑道:“我正愁没帮大哥你做点啥呢,如今有这么个机会我还能推辞?”。

走近身,范铭伸手揽住了王稼轩的肩膀,范铭往日是最讨厌在大庭广众之下勾肩搭背的,这个王稼轩知道,此时见他如此反常,遂也左瞅右瞅了一番后,郑重道:“要来就是专门干这个,现在手头儿上地事情都得放下,连带着你家的买卖也不能插手了,时间还长,这你得想清楚了”。

“大哥,你再说就是瞧不起我这兄弟了。”王稼轩故作生气的梗了梗脖子。

“好兄弟。”范铭哈哈一笑,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来,过来,我跟你说一事,明天我交给你一份图策,你拿着这份图册到亳州、陈州、宿州去转一遍,以官府的名义招标,除了上面的画了红圈圈的地之外,都可以标价,到时候来应天府统一拍卖”。

“这行么?”

“我说行就行。”有了张福顺的例子在前,范铭知道“招商引资”这在后世尽人皆知的事情要想给这时代的人解释清楚,还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的。

王稼轩虽然有些疑惑,但对于范铭还是十分有信心,也没在问什么,点了点头,“成,我就到各处再转悠转悠,自打上去转了一圈之后,还真有些怀念了”。

“行,明日个我再把具体的章程告诉你,免得你到了地方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那我就不怕了,忽悠那些个商人也不是第一次了。”王稼轩吐了口气,又用力的拍了拍胸脯,显示他的信心,“上次出公差,还没这事正经呢,都哄的哪些人一愣一愣的,大哥,你就看我的吧!”

话刚说完,王稼轩转身一溜烟儿的跑了,范铭因也就在州院中慢慢走着,往来吏员即僚属见他的时候难免要招呼下,只是这些吏员看他的眼神儿却都有些怪异,那就像,就像是……在看失心疯一样。

这些范铭都看在眼中,心中却没有起半点波澜,人就是这么奇怪,每当有自己看不清楚看不明白的事情时,就会觉得诧异,而当你做出了一番惊人的业绩之时,众人的眼光又会立马转换成了另外一种极端。

众生芸芸,我自独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