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让他下定心来求小舅子,却有拉不下脸,一时间有些坐立不宁,只盼着小舅子不会厚此薄彼,会主动跟自己提起要给自己帮衬的事来,却不想时间一分分的过去,酒壶里的酒也下去了大半,小舅子依旧是满面笑意的拉着一些家常丝毫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这下陆白良终于是有些忍不住了,开口道:“阿……阿铭。”

到这里,范铭心里忍不住有些发笑,事实上陆白良的表情他一丝一毫的都看在范铭的眼中,之所以没有主动去提起要帮他安排差事的事,一是因为确实还没有想好要将他放在哪儿合适,二是为了想试探试探陆白良从商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这个年代虽然商人的地位大幅提升,但在很多人的心中这还是一种贱业,许多正统的读书人都不屑为之,依照他看人的眼光,陆白良的本性里也有种清高的意味存在,做生意一个起码的素质就是要讲究一个和气生财、八面玲珑,若是不搞清楚自己本身的价值存在,这个生意最终也是做不成的,他也不会放心把生意交到这么一个人的手上。

见陆白良开口了,范铭故作不知的问道:“三姐夫,有事啊?”

“嗯,是……是啊!”

范铭仰头喝了一口酒,有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嘴里嚼得正有味,“啥事,你说?”

“楚丘布庄的差事……我辞了。”说完这句话陆白良的脸颊有些发热,虽说这小舅子算是自家人,但这求人的话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

“嗯,辞了就辞了。”范铭故作随意的答了一句,停顿了少许,又道:“姐夫,家里还可好?”

陆白良此时还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了,被范铭问了个突然,愣愣的答道:“不怎么好,长房一脉人丁不旺,族房的叔佬掌管了族房大权,去年佃租收缴了大半,勉强只够个口粮。”

范铭端着酒壶的手顿时一颤,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懊恼,原来三姐一家都落到这个田地了,而自己却是一无所知,实在是太过自私了,当下再也顾不得什么试探,“姐夫,若不然来年你就干脆同三姐一块留在应天府吧,我预备开个铺子,你来做掌柜,如何?”

“掌柜……”陆白良此时思绪上依旧有些延时,直到约莫一分钟之后才蓦然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行行,我就怕管不好。”

“我会请个大掌柜,你暂时先跟着学学,大事有惜容看着,不用担心,只不过楚丘家里……?”

“没事,我早就想把那点田产给卖了,如今也算是顺理成章了。”陆白良此时显得比守顺还要兴奋,那稍显白皙的脸上也漂上了一抹酒红,显然是早就已经想好了的决定。

“呃……”陆白良的反应让范铭有些吃惊,想不到这个文弱书生还能有这么大的魄力,这还真是应了一句话:人不可貌相啊!

勉强喝到一壶,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晚食的时间也到了,张婉儿搀着范秦氏

,同大姐、三姐他们一同进了后院,一时间后院就热闹了起来,见守顺都喝得有点大舌头了,春桃就忍不住数落了一句:“不会喝也喝那么多干啥,跟个煮熟了的虾公一样。”

这一说,再一望守顺那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的脸齐齐笑了起来,范铭笑道:“大姐,今儿是咱们一家团聚的喜庆日子,多喝点没事,这不是在家么,待会再喝点醒酒汤就成了。”

范秦氏也帮腔道:“大丫头,你就让守顺喝,难得一次喝酒,就喝个痛快。”

春桃索性也不管了,笑眯眯的坐了下来,“好好,让他喝一次,明儿个一早就拉他起来帮李婶劈柴火去,看他还有劲没。”

这时候小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爬回到了范铭的怀里,奶声奶气的说道:“我晚上尿尿到爹爹的脸上去,看他明儿早上知道不知道是小石头尿的。”

“哈哈。”范铭开怀大笑,春桃也忍不住骂道:“这小崽子,没羞没燥的。”说着说着春桃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时间后院中充满了欢笑声。

……

欢快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到了除夕,这是举国同庆的日子,不论东京是如何繁华,应天府必定是热闹非凡,应天府城外有十数处安置了道场,由诸班衙役领着摆傩仪,戴假发,绣画色衣,执金枪龙旗,教坊司使人贯全副金镀铜甲装将军,用镇殿将军二人,亦介胄,装门神,教坊南河炭丑恶魁肥,装判官。又装钟馗、小妹、土地、灶神之类,共千余人,自衙门到城外转走一圈,谓之“埋崇”。

夜里更是爆竹轰鸣,犹如山呼海啸一般,声闻于城外,而一般的庶人之家,则围炉团坐,达旦不寐,谓之“守岁”。

除夕过完。一家人初一早晨一起去了城外地白马寺,范铭不信这个,只当是出去透透气儿,范秦氏却是虔诚,见佛就拜,见菩萨就磕头。屋里大大小小的人都被她念叨个遍;而莫惜容及香雪则是主攻送子观音。

到了初二就是该走年礼的时候了,早晨起来,范铭和莫惜容收拾齐整之后便去了李通判家。

当日范铭升任判司时,莫惜容曾来过刺史府,与李夫人也是见过面的,此时她两人自到内院说话,而范铭则被让到了李通判地书房。

献茶过后,李通判手捧着茶盏悠悠问道:“范铭,年前说的事儿你可想定了?”。

范铭一愣之后才明白过来。李通判说的该是让他也想办法走的事情。呷了一口茶水后笑着道:“年下也曾跟家母说过这事儿,却是不愿意我这么仓促就走”。

李通判却没想到上次话已说的那么明白之后,范铭还是不愿走。细细将范铭又打量了一遍后,他笑着淡淡声道,“上元节后,我就该启程转任江宁府通判是确切消息!距离上元还有十多天,你若是愿随我一起往江宁府,半年之后我许你个录事参军”。

江宁在宋时开发的并不算太

好,乃是有名的荒僻地方,虽然同是通判,但由内陆的京东西路调往南方,其实还是属于贬谪,不过考虑到李通判与王安石的关系,这种程度地贬谪已经算得是很轻了。

看来李通判终究还是走通了东京的门路。以李通判的手段,再有这么个门路在,至少两年之内,转调升迁该是早晚的事儿。是以范铭闻言之后脸上倒无戚色,起身拱手为礼道:“恭喜大人小挫成祥。”

“此事也是多仰龚大学士之力,归根结底也就是借了你的力”,言至此处,李通判竟也站起身来向范铭还了一礼,“怎么样?我刚才的提议你意如何?”。

“多谢大人青眼”,范铭地这句谢也确乎是发自真心,“只是父母在,不远游,属下还是想暂留应天府”。

“不是父母在就不能远游,而是要游必有方,做人不可太拘泥”,见范铭并不为所动,李通判自失的笑了笑,也就没再劝,“罢了,人各有志!既然你执意要留应天府,便需切记一点,以后州衙之内的事物务需谨慎为先,若事已到了万不可为的地步,来寻我便是。不拘本官在何方任职,衙下总还有你的位置”。

范铭点了点头,默然以对。

“先前你与冯正言在文会上的纠葛我也听说了”,小呷了一口茶水后,李通判将茶盏放到一边几上,正色对范铭道:“若按你在文会中显露的才华来看,科举实是大有可为。以后在州衙里既做不了多少事,不妨就把心思多转到这上面来,范铭,你需切记一点。没有功名就做不得主官,而做不得主官,那这官儿做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自打结识李通判以来,这还是范铭第一次见他把话说的如此直白。

“宁为鸡头,不为牛后”,迎着范铭的目光,李通判又露出了一个很‘和煦’地笑容,“不管是为施展胸襟抱负,还是仅以仕宦谋生,做不得主官就得时时被人捏着。被人捏着地感觉不好受啊!你此时委身州衙,多听听,多看看积累些经历固然是不错,却万不可沉迷于此。公事平平而过也就是了。多花些心思在科举课业上,异日一朝金榜题名,再请龚大学士居中往吏部活动活动,放一任县令出来。即便是僻荒些的小县也无妨,唯有主政一方才是尔之正道”。

这番话确实直白,却又是最实在不过地大实话,这时候的衙门里还比不得穿越前的后世分有党委、政府两块儿相互制衡,这宋朝奉行的一套文官治世体制,封建的衙门一个主官负责全部事物,即便有个通判也只是佐建为主,权利极其集中,这也是楚正阳能够归然不动,而他却要调任他方的缘故了。

“范铭点点头,属下倒不曾荒废学业”。以李通判的说话风格,能说出这样直白的话不容易,范铭听了心里难免也有些发热,就凭着这番话,也不枉他跟了李通判一场。

说过这个,范铭因也就顺势问起了新任通判地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