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缝隙中看到嫂嫂张氏婉儿那熟悉的背影之后,范铭反倒是不急了,坐在正对织造车间不远处的一个树墩上远远的眺望着大门口,静静的等待着嫂嫂出来,对于这个长得像小倩的嫂嫂他心中始终存在着一个疙瘩,他无法面对这个年岁只不过比他大了三四岁的嫂嫂,半个月来他始终没有主动和她说过话,但心中却忍不住有种冲动要保护她。

估摸着时间约莫过了一袋烟的功夫,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范铭心中一喜就要迎上去,但转念一想又停了下来,不知道怎么的他心中始终存在着一种抗拒感,不敢直接面对她,他怕自己会忍不住。

天色还有些许的亮光,能够让他很清楚的看到她每一个动作的细节,在对着一人行礼之后手中攥着一把麻线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身形越走越远,转过一个弯步入一条小径之后,张婉儿的消没在视线之中,范铭这才醒悟了过来,快步的跟上前去。

转过弯的那一刻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因为前方这条直道上已经没有了张婉儿的踪影,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浮起,这条路直接通向家中,其他再没有任何的捷径可走,人怎么会突然间消失了?

一直以来他的第六感就非常的灵敏,尤其是对于一些突发事件,小心的抽出了插在背后的柴刀,小心的在四处搜寻了起来,果然在小路旁一户人家的柴垛后,范铭隐隐的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踮着脚步小声的凑了上去。

“小娘子,今天你可是要从了我,我可忍了很多天了!”一个轻佻而又尖刻的声音从柴垛后响起,范铭一惊,小心的蹲了下来,静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官人请再宽限两天,奴家一定将钱还上!”这声柔弱的声音让范铭心中一沉,是嫂嫂,范铭当即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心中在盘算该这么解决当下的危机。

“再宽限,宽限到什么时候?”那尖刻的声音声量再提高了几分。

那人的话仿佛击中了张婉儿的痛处,用那柔弱的声音诺诺回答道:“只需再过几天,领了月钱就可以了!”

“嗟嗟!”那人干笑了两声,那笑容中充满了调戏的味道,“小娘子,其实,那几个钱我根本就不在乎,只要你从了我,今后兴许我还可以给你花用哩!”

在两人对话的当儿,范铭已经从悄悄的退到了三百米远的小路上,他思量再三,决定还是光明正大把那人给吓跑,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果来硬的话,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就算打得过,也会埋下祸根。

“嫂嫂,你在哪儿吗?”隔着老远,范铭就喊了起来,在这夜幕即下的当儿显得格外的刺耳。

听到范铭声音的这一刻张婉儿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面对着这恶狼般的

眼睛,心中的胆气顿时壮了起来,一把跨过那人高声答应道:“五郎,是你么?”

那人一时被范铭的声音吓了一愣神,再加上心存不轨,一时没阻止住面前的这个小娘子,再想制止的时候发现已经晚了,也只好跟着踏了出来,打了个哈哈,“范五郎啊,身子可都好透彻了?”

范铭前行了两步,将张婉儿一把挡在身后,仔细打量了面前这个长的跟猴子一样精瘦的人,顿时放下心来,原来是胡三,他听范秦氏提起过此人,此人是个混子,有个娘舅是清河乡的耆长(相当于一个镇的派出所所长),这个胡三虽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大坏事,也是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在乡里经常感谢偷鸡摸狗和诱骗小媳妇的勾当,强忍着心中的怒气笑了笑,“差不多好透彻了,这还得多亏乡亲们的照顾,我来接我嫂子回去,我娘还等着呢,回见!”

说完也没再看胡三一眼就迈步朝家的方向走去,张婉儿踏着碎步小跑着紧紧的跟了上去,望着范铭手上提的柴刀胡三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眼中充满了不甘的神色。

在脱离了胡三的视线范围之后,范铭的脚步渐渐的放慢了下来,将手中紧握的柴刀重新插到了腰带上,“借了他多少?”

张婉儿低着头咬了咬嘴唇,细声的回答,“五百文。”

范铭没有再说话,默默的继续往前走去,然而心中已经是打定了主意要开始担起这个家中的胆子来,不能让把重担都压在一个小女子的身上了,“以后早点回,赚钱的事我来。”

“嗯!”张婉儿小心的看了一眼范铭的背影,小叔子自从醒来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以前和她颇为亲近的小叔子再没有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给她的感觉却是越发的沉稳了起来,这难道就是一个汉子成人的标志么?

想到这里,她的心渐渐的迷茫了起来,一个不小心之下脚下一绊,向前踉跄摔去,就在以为要摔倒在地之时,一双不强壮但有力的手接住了她,抬头一看却是小叔,那慌乱的心更是一阵乱跳,赶忙挣扎着从范铭的怀中站了起来。

范铭的心此时也是一阵波**,‘小倩’那俏丽的脸庞近在眼前,触手之处柔腻的感觉让他的手微微发颤,气氛顿时变得尴尬了起来,在夜幕下显得格外的沉寂,这是怎么了?

“走吧,夜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的往前走着,将这无言的默契一直带到了家中,直到看到白发苍苍的范秦氏在门口守望的景象之时范铭才缓过神来,“娘,我们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范秦氏就和千千万万的慈母一样,在儿子平安归来的那一刻都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母性的光辉,拉着范铭的手,“快进来擦把脸,娘已经活好了面,咱今儿下面吃!”

内屋没有油灯,只有大灶中腾腾的柴火照亮了这个不大的房间,范秦氏给儿子舀好了热水,一边询问,张婉儿则赶忙上前将案板的面团削皮做成面片准备下锅,一家人保持着一种和乐的气氛,范铭明显的感觉到他对于这个家中与刚醒来的那一刻有着明显的不同,虽然还是一样的破旧,但当中多了一种希望的力量。

就着一种他不认识的野酸菜,范铭呼噜噜的一下就将一大粗瓷碗面下了肚,也许的饿得狠了,这碗下去竟然就跟没吃一样,范秦氏听着儿子吃的痛快,脸上也笑开了花,从锅里再捞了大大的一碗白面皮到儿子的碗里,“慢点吃,还有!”

一边吃的高兴,范铭突然主意到范秦氏和张婉儿的碗里只有轻飘飘的几片面片,其他多是清汤寡水,心中不由一颤,暗骂自己自私,看案板上还有不少的面片没有下,他放下手中的碗,将案板上的面片全部倒在了锅里。

范秦氏听着响动,知道儿子在做什么,以为儿子还不够,眼皮动了动随之又宽慰的笑了,只要儿子的身子骨能够强壮,一点粮食又算得了什么。

趁着滚热的水过了过,捞起锅中的面片一半倒在了范秦氏的碗中,范秦氏被范铭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点手足无措,“娘……娘吃不下,你身体刚好,要多吃点才是。”说着说着就要将晚了的面重新拨到范铭的碗里来。

“娘!”范铭将范秦氏摁坐下来,“吃吧,娘,您要好好保住身体,您要是不好好保住身体我今后孝顺谁去啊!”

范铭又将锅里剩下的面片全部舀到了张婉儿的碗里,让她也是一阵惊慌,低着头不敢看他一眼,范秦氏对儿子的表现即是高兴又是心疼,这面下了锅又不能收起来,“唉……这是!”

吃完后,张婉儿去收拾碗筷,范秦氏拉着范铭的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儿子,轻声的问着今天一天的见闻。

范铭一边给灶中添了把柴火,一边故作轻松的说着一些有趣的事情,其中夹杂了一些他夸大的一些笑料,这让范秦氏听得不时会心的笑出声来,他望了一眼张婉儿那纤瘦的背影,低声道:“娘,我明天去乡所的陶瓷作坊做工!”

眼下家中最缺少的就是钱,这个小嫂子背着家借的钱要尽快还上,不然迟早是个祸害,他也不会允许一个女人用柔弱的肩膀来承担这个家庭的重担,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去做工了。

张婉儿一听范铭要去做工,手上的活顿时慢了下来,也在静静的等待着范秦氏的回答。

“你才好,身子骨还不硬朗,过段时日吧!”范秦氏虽然知道眼下家里的窘迫状态,但还是担心儿子的身体。

“不,我明天就去!”范铭那还没变声完全的声音中充满了坚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