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没错,这条街先前归商税务管辖,如今要分出大部归置于咱们市易务之下。”

范铭疑惑的点了点头,“此乃新政条敕,州院条则上早已知之,不过……这又如何?”

“呵呵,这里可谓应天府有数的繁华之处,然而却是商税务历年税赋最少之处,你道这是为何,这是因为这一带根本就没有商税务插手的余地。”

“这又是……为何?”

老许嘿嘿一笑,故作神秘道:“这个中因由一时也说不清楚,我打算这年关之前咱们就选在此地为市易务试行之地,如何?”

“你是说现在八里桥先行一步?”

“没错,此地在咱们州院中可是出了名的操乱区,商税务都拿他没办法,咱们若是能先行在此地行户中试行成功,这到年底考绩之时脸上也就有光了,即便不成这也可以有个好说辞。”老许显得格外兴奋,大发兴致道:“你看啊,到年关还有约莫月余的时日,这段时日足够将市易务条则推行下去了,而且还收些许税利,作为本曹年底分润之资,也省了想别的法子来堵外曹同僚的口舌不是。”

范铭沉吟少许,心中止不住有些疑惑,但却始终找不出老许言语中的漏洞,老许的这番话完全合乎情理,于公于私都可以站得住脚,但有了冯正言的这层关系在,范铭不由不联想到其中是不是存了别的心思在,或者说这根本就是给他挖的陷阱,而且老许这个人若说没有半点反感这肯定是假的,但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应道:“看来许职级已是有了万全的心思了,我没意见。”

见范铭没有抵触,老许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兴奋,连接着道:“此番还可以将市易抵挡所先立起来,暂且从四大商行中提举一人做勾当公事官,如何?”

“可行。”

老许眼中的兴奋之色愈发的浓了起来,这下连掩饰都没有掩饰了,“只是这咱们曹司人手实在太少,这监官就请……范职级来兼任,不知范职级意下如何?”

听到这里范铭不由得凝了凝眉头,按说以如今他和冯正言的关系,老许不会也犯不着来上赶着拉他去一起做一个油水丰厚额度的差事,若是说老许有什么目的,一时却又找不出什么破绽来,要说这些都是为了公事,大义当道,他不能拒绝,也拒绝不了,但就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也实在是太过被动了,当下便道:“这……是不是太急了点,操之过急,这月余的时日怕是会出什么漏子就不妥了。”

“范职级太过谨慎了。”老许故作老前辈的姿态挥了挥手,“咱们这番提前施行市易务条赦,求的就是为了讨几位大人的欢心,这本就是一项大功了,再说了咱们只是在八里桥一带施行,这么点大的地方莫说这不会出什么漏子,即便是出了漏子只要不报上去,你知我知,还能有谁知?”

范铭心下顿时有些摇摆不定了起来,莫非这老许还真是想要趁着年底这段时间做出点政绩出来,再顺便捞点外快,要说这类事情都是心照不宣的,老许能这么‘大方’的同他‘交底’还真打消了他先前不小的疑心。

不过一想到冯正言那阴冷的眼神,范铭的一颗心又冷下来,不管老许打的是什么主意,自己都必须要按照先前定好的计划走下去,不过说不得这次也可能是一次机会,无间道,无间道,不就是先要舍得一身剐么?

当下点头道:“承蒙许职级高看,这个监官我就先应下了。”

“好好好!”见范铭答应了下来,老许顿时老怀开慰,“我就知道范职级心中存在大公之心,来日我在家中设宴,请范职级赏光,可否?”

“哈哈,许职级有请,我小辈哪敢推辞,不过……”范铭顿了顿,话语一转,“这临到年关,若是要依照许职级的施行之意,怕是没多少空闲的时日啊,不如来年如何!”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去安排事务,让下面的人去准备准备!”

老许走得飞快,这身手实在是不像知天命之年的老吏员了,比范铭他这个弱冠少年都来得有冲劲,这‘青春活力’就像是洞房之夜的毛头小子,看得范铭一阵心惊。

这不由让范铭又想到老林来,这让他心中多出了一份希望,自打那天和老林达成了初步协议以来,这老林还真付出了‘行动’,兴许是被他说到了心坎里,危机感意识陡然增强的缘故,让平日里闲懒的老林万全变了一个人,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无心之过。

至于老林的具体操作范铭也没有丝毫的干涉,而且这主要涉及到老林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应用上,他也帮不上忙,不捣乱就是好的了,州院中有许许多多的小利益团体,就像上次他参加的那个小团体就是其中的一个,各个小团体之间又相互交杂,驳杂不看,很难理清其中的关系,只有老林这样的老吏员才能在其中游刃有余。

老许和老许两人同样是州院的老吏员,两人有那么多的相同点,却又截然不同,而这一次估摸着又或许都是打得同样的心思,以小圈子的名义表示对楚知府大人的绝对‘效忠’,老林的敲门砖就是他的资历人脉和范铭的三千贯布帛货物,再加上一个高度蒸馏酒的配方,而老许的投名状就是今年的分润和冯正言的提携。

老许的优势就是有冯正言这个正官在前面撑着,而自己的优势微不足道,是的微不足道也是一个优势,那些天他仔细的分析了一番当下,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是处在一个非常微妙的位置上,无论是在楚知府眼中,还是在冯正言眼中,甚至在老许的眼中,自己都不过是一个新晋的吏员而已,既没背景又没资历,先前或许还因为有这李通判的举荐,但如今李通判自身难保的消息一放出来,他也就

成了一个再微不足道的存在,说得夸张一点,随便谁都能够来踩他一脚。

不过这却无形中减轻了他在众人眼中的关注度,也方便行事了许多,这从这几天众人对他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起码眼中不再有那种嫉妒的意味了,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

……

果然,老许这一次的行动效率出乎范铭的意料之外的快,就在当天下午的时候,市易务整个就鸡飞狗跳了起来,不但几个僚属动了起来,就连下面的杂役都分担了任务,虽然都是些跑腿的事,但也显得今日的市易务显得格外的不同。

不多时,一部分牙人也开始汇集到了市易务中,范铭只是静静的坐在公事房中,静静的看着窗外,看着对门颇为热闹的景象,嘴角浮现一抹笑容,虽然答应老许要做监官,但也不意味着他会去主动做什么,这是一个态度问题,倒不是说范铭刻意拖后腿,只是适当的表明态度而已。

至于老许到底想要怎么开始运作,这倒是不用范铭去操心,作为一个三十年坐衙的老吏员,自有一套操作套路,而且这类套路往往都是经过百十年的锤炼而形成的,其中有很多的地方是值得范铭要学的,这也是他很好的一次学习机会。

在老许的调度下,市易务的各项安排也随之一项项的安排了下去,由于先前已经在各行行会中摸过一次底了,相信这些措施施行起来也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阻力,而且最主要的是这次的范围只是控制在八里桥这一带而已。

但范铭有点疑问的就是老许将会用采取的手段来整顿八里桥商税,老许同他说过以后他还特意的去开拆司了解了下八里桥这一带的情况,八里桥这一带虽然表面上繁盛异常,但却不是任何一个行会可以控制的,更多的是一些小商小贩,换而言之,要想整合这个地方的资源完全得不到任何一个行会的直接帮助,而大宋商税的控制主要就是依靠各大行业行会的各自一套内部管理系统也就是行会管理来施行,而这八里桥却是完全得靠市易务自己的力量,也不知道老许打的是什么主意。

就在默默观望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人来人往中市易务在热闹与肃静中来回转换,范铭的思绪也从纠杂之中‘转醒’了过来,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外面老张正朝这边走来,轻叹一口气,将手中的文卷放了下来,因为轮到他的差事来了。

虽然不情愿,但答应的事却不能逃避,且看看老许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得安宁了,也不得不随着老许的步子忙活起来,作为监官的负责整个利税的监督与促使,好在对于这方面他倒是对他不难,而且也算是老本行,以前在楚丘县的时候他负责的就是同商户们打交道,更何况现在只是监管事务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