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事参军厅在州院最里的一个单独别院院中,有宋以来代诸曹官除司理参军之外,直接承袭了隋唐时期州司佐官三个官职的名称,而隋唐时期的州司佐官则从南北朝时期的军府官“府佐”演变而来。这其中又以录事参军(府称司录参军)的职位最高,居于其他曹官之首。录事参军白天掌管州印,主持诸曹日常政务,居于其他曹掾官之首。因此,录事参军或被称为大录、都曹等。

在到绕过回廊达录事参军厅之后,范铭却没有直接见到冯正言,接见他的是一名陈姓幕职官,此人长相倒是如冯正言一般,白面净须,一双眼睛遛遛乱动,但整体上却是少了冯正言那一番卓然的气质,从这人也可以看得出来,冯正言选人任人还有些小心机在。

一般来说幕职官都有自己的公事房,不能和录事参军共用,此时在录事参军厅由此人出面也肯定是出自冯正言的授意了。

没见到冯正言,范铭有些释然的同时又有些失望,不过一想也正常,冯正言不可能会在一个下属的面前露怯,若是没有前番文会上的事,或许冯正言还能够装傻一番,但如今……这不等于等于是掌自己的脸么。

“司录大人不在?”(在官阶体系中,录事参军与县令并称令录;其他三曹司理、司法、司户三参军称“判司”)

范铭进来时,此人正煞有其事的看着一份文卷,直到范铭等了一会儿之后,陈幕职官这才装模作样的抬起头来,“诶,范手分,你来了,坐,快坐?”说话之间,挥手遣退了僚属,起身从书案后走了过来,先是掩了门儿,随后便去拿茶盏要给范铭倒水。

“不敢劳烦大人”,范铭抢在前面提过茶壶倒了茶水,又亲自将倒好的茶水送到了陈幕职面前后,脸上的笑容比之面前的幕职官半点也不落后,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陈幕职虽然是跟着冯正言手下做事,但却也好歹也算个职级,范铭敢得罪冯正言,却是不敢得罪这些个幕职官。

“司录大人临时有事,又想着范手分要来,因此就让我……呵呵,来来,先坐!”陈幕职干笑了两声,那面容上挤出的一堆笑容让明眼人一看就假得很。进门先晾着,及至僚属走了之后又如此亲热,此时再见要亲自奉茶,范铭不期然想起了笑面虎这一个形容词来,当初在楚丘时谢主簿仿佛也是这般模样。

还真是近朱者赤啊!

“未知大人找我来是为何事?”。

“范手分可是楚丘人氏?”陈幕职的脸上堆着笑,“鄙人内子也是楚丘人,不知范手分家在何处?”

范铭与陈幕职的谈话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方才结束,不过大多都是写没营养的话题,当然其中也少不得要为冯正言解释开脱,说一番前些日子太忙,以至于忘了询见之事。

范铭自然要说“无妨”,并笑着表示理解。

这些话说完之后才算进入正题,陈幕职只字未提那天的文会,但在这只有两人的场合里,他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和煦的很,不过说来说去,绕来绕去,他关注地话题其实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范铭跟李通判到底是什么关系?

虽然范铭非常不喜欢这种绕弯弯的说话方式,但若是有人主动出拳了,他也不是一个棒槌货,毕竟也是在县衙中打熬了年余的,顺陈幕职的话范铭也打起了太极,奉迎的话说了一大箩筐,当然其中也少不得要隐约的提起通判夫人的一些‘隐秘’,“通判夫人是虞城人,又极喜听曲,连带着连内子如今都喜爱上了……”。

听范铭前一些话时陈幕职还没什么,但听其提及后面连带着时,这陈幕职的眼角猛然抽了一下。

这通判夫人是虞城人,这个不难打听到,喜爱听曲这个也勉强有些难度,但最后这句话……连带着内子……,这其中可就包含着许多的含义了,一般人谁能见到通判夫人,而且还能陪着通判夫人听曲,这不是娘家人能如此亲近么?

陈幕职心下这般思量,但脸上的神情却是没动,依旧保持着刚才公式化的笑容,“听曲好,这玩意儿雅致!”。

“是啊,雅致!”,范铭说到这句时,对着陈幕职笑了笑,那笑容只是范铭的随意一笑,不过这笑容中带着里在陈幕职官看来却有着其他的意味。

话说到这儿,闲话也再没什么好说的了,正肃了脸色的陈幕职开始说起了公事,如今事涉到范铭的最大的公事就是他的具体工作事务安排,前几日是冯正言有意晾着他,而今日由李通判这么一出,若是再不发话具体安排,没人能保准会发生什么事情。

“司录大人其实早有安排,只是前些日子忙于它事给耽搁了,这两天便将着手此事,范手分你的事务便放在那时一起明确如何?至于这中间的几天嘛,你便寻些以前的文卷好生看看,也顺便和同僚询问询问,好熟悉曹司的流程”。

闻言,范铭嘴角再次浮现出一抹笑意,点头道:“行啊,司录大人有心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范铭起身告辞,陈幕职将他送到了公事房门。

在范铭离去之后,从屏障之后转出一人了,飘逸而秀美,不是冯正言还有何人,透过门侧的缝隙目送范铭远去不见,冯正言眼光闪烁,“这小子还滑溜的很哪!通判夫人祖籍虞城,此人却是楚丘人氏,这两人之间……不会有什么姻亲关系吧……”。

……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眼瞅着范铭曲录事参军厅之后还是在天天看文卷,而张福顺的处置一事却也仿佛没了下文,即没有按照录事参军的处置执行,也没有另行处置,仿佛这件事就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开拆司公事房内的老林押司、老何等人眼神交错之间都有着难以掩饰的疑惑。

尽管范

铭也十分享受这种状态,但心中还是颇为忐忑,这一切毕竟都是来自于那个‘美丽的误会’,迟早都要被揭开,一旦‘真相’被发现,一切就都会回到原状。

就在整个公事房中的吏员的人心都有些许浮躁之时,上面的安置终于来了,不过这次的安置却是让范铭一直悬着地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李通判到底还是听进了他的意见,没有将张福顺按照原来的处置将他充任散从官,而仅仅只是罚俸三月了事,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宽容,以前何曾见过对吏员如此宽容的!

不过这样处置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这让一众新调任的吏员彻底放下了心中的石头,也暗自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往后在府衙的日子不会那么的憋屈了。

最让范铭关心的还是本身的工作事务问题,不但范铭关心,其他的一众老吏员也更是关心,当然他们的关心则纯粹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不过很诡异的是录事参军厅依旧没有对他做出具体的事务安排,陈幕职官的原话是:有鉴于范铭吏干资历丰富,另行安置。

就这么一句看似敷衍的话而又隐晦的一句话却是让范铭以及整个开拆司的一众同僚心里起了小疙瘩,范铭是在担心冯正言还依旧揪着自己不放,而老林押司一众老吏员则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明悟。

这小子果然不是吃素的货!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还憋着什么底气。

还是当菩萨给供着吧!

相比起其他人的漠然旁观,倒是张福顺对范铭的态度突然间变得亲近了起来,前番若不是范铭的好心出头,上头对他的处置就远远不止被罚俸三个月这么简单了。

也正因为如此,张福顺对范铭充满了感激,再加上张福顺本身也是个实诚人,从不顾及什么他人的眼光,主动与范铭交好,由此也让范铭在开拆司的日子好过不少,起码有个说得上话的人了。

至于为什么他的差职还没有落下来,范铭分析分析再三,最终还是否定了是冯正言在故意为难他的推断,有沈大人在后面支撑着,如今再加上这出‘误会事件’,给他冯正言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和应天府这军政两个系统的大佬对着干,唯一的解释是上面要将他有别的用处,而眼下却还悬而未决。

联想到前些日子一直挂念在心中的买卖来,范铭不由心中一动,难道是要新成立市易务的事?

不会这么巧吧!

想到这儿,范铭的心脏不由的怦怦加速了起来,老天爷还果真是偏爱穿越者的,这可真是瞌睡来的就送枕头啊!若是能这么便宜就进了市易司,就是让他再多坐几天冷板凳也行啊!

越想越是心中彷徨,散衙之后,走在最后的范铭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往巡检司衙门的公事房而去,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够从巡检使沈大人哪儿确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