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返回家中,范铭脑中思绪万千,今天文会的收获不可谓不大,见识了方方面面的权贵百态不说,不但得到了龚老夫子的消息,而且还得幸遇到‘故人’,最主要的还是他在这应天府的名声传了开来,对于一个新晋学子这可谓是难得的机缘。

不过,这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文会也让范铭有些自惭形秽,虽说自有宋以来就进入了平民政治,但这家世资本却还是尤为重要,有了一个雄厚的家庭背景,即便不能在仕途上有所座位,最起码也能做个太平富家翁。就比如说李子建等人,一众曹掾官或幕职官一些‘不入流’的混衙门闲差,不也是在这仕海中上下浮沉么,但人家好歹也是入了国家体系,吃皇粮的差事,起码这辈子也可以对付过去,而他如今却是毫无半点根基。

若想别出蹊径,就只能在功名上下功夫。这是正道,任谁没有主掌一方的心念?

所谓宁为鸡头,不为牛后,混得功名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够有个让自己挥洒自如的一个空间?那怕那地方再小,毕竟是自己说了算,往小里说行事时可以不像现在这般谨言慎行,人也活的展扬。往大里说就有了一展平生之志的舞台。

年轻人,尤其是血气方刚的年轻汉子谁没有建功立业、留名后世的渴望,遑论他穿越回来的还是这国势正当最盛的北宋,且还有燕云十六州在外族的手中,西有党项立国西夏,这大宋朝貌似繁华的背后其实岌岌可危。

这时节连个自称“草泽”的一介平民魏继宗都能直接上书参知政事府,提出变法关要,他范铭又岂能碌碌无为?

只不过这种想法以前被生活的蹉跎而摁在了内心最深处,可能连自己都感觉不到的角落。随着环境的改变和刺激终于在如今的应天府而得以破土而出。

当这个想法再次从心底深处冒出来时,更是不可抑制的疯狂生长,力量强大得让他自己都感觉有些诧异。

既有此心,便就博一博吧!

想着这个念头,范铭只觉心底涌起了一股热流,竟似身子里凭空生出了一股劲力。

人说饱暖思**/欲,这**/欲饱足之后的追求便也就随之上升到了另外的一个高度,那就是权欲,或者说是成就感,人的欲望是无穷的,相对于现时今的范铭来说,当各种基础已经具备之后,这理想也就于不知不觉之间悄然萌芽生发……

“回来了!”,见他进来,妇人身边一脸欢喜的香雪迎了上来服侍着更衣,范铭边配合着抬手转身,见莫惜容正低头在摆弄着什么,便笑着回应着问道:“在摆弄什么呢?”。

“嗯!”妇人低低了应了声,说话时的却没有抬头,语气中仿佛带着些许烦恼,手上依旧是在数弄着手中的物什,脸上一丝担忧的意味却是想藏都藏不住,“官人,今后这一家子人怕是要越来越多,这些日子来应天府花销不少,我

寻思着是不是将尽快铺子重新张罗起来。”

范铭点了点头,这事他先前就考虑了很久,先前有一千多贯在手上还总觉得能撑不少时间,然而一到应天府这花钱便如流水一般,若是不赶紧找个经济来源,怕是连在应天府立足都有些困难。

第一考虑的还是老本行开布庄,靠着‘香布’的特色料想在应天府立足应当不是问题,但这毕竟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太多事情要考虑,州府衙门方面要疏通、本地的商会也要通好关系,还有一些泼皮地下势力也不能不打点好,这可不是像在楚丘的时候一般容易,毕竟在楚丘时还有个衙门吏员的身份撑着。

说来说去还是自身没有根基之故啊!

拍了拍妇人的脸蛋,宽慰道:“这事我这几天好好划算划算,总不能坐吃山空了。”

妇人顺应的点了点头,“前些日子我家中也来信说要准备在在应天府插上一脚,也不知这些日子准备得如何了,若是咱家也合着一起的话,这买卖兴许也就很快起来了。”

这一说着,范铭也就将这赚钱的心思挂在了心上,一天劳顿下来也实在是有些乏了,吃过饭再洗漱了一番便就倒在**歇息了下来,毕竟来日方长,什么事情都是急不来的。

第二天一早,范铭照常去书院上学,初一到教舍,邓正元和李辩便就拥了上来,颇为兴奋的问道:“听闻昨日文会上你可是风光了一把啊,连录事参军冯大人都让你给比下去了?”

范铭一怔,“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事谁不知道啊,连书院的杂役都知道了,说你如何如何舍辩群雄,如何如何拥美夜游,都有鼻子有脸的。”说到这儿邓正元贼兮兮凑近了范铭的耳际,小声道:“昨夜你拥着那妓家在书院行走,都有人瞧在眼里呢。”

范铭有些哭笑不得,这还真是八卦无处不在,不过想来昨夜也却是荒唐了一点,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经邓正元这么一说确实有些伤风化之嫌,不过这文会上的事应当是小范围传播,如今就连他们两个书院学子都知道了这有些让他意外了,不过虽然外界的事他控制不了,自身的言行却还是要谦逊,当下笑了笑道:“这都是别人瞎传的,别信。”

一听范铭否认,两人顿时有些不信,空穴来风不可能丝毫没有根据,更何况正当青春萌动的年纪,对于这等争强好胜和风月之事最是有兴趣,哪能让范铭就如此的搪塞过去,当下就追着范铭询问文会上的细节。

范铭也拗不过这两人,也只好挑着一些不紧要的事给两人描述了一遍,也仅仅是这样也听得两人直呼过瘾,也难怪,这等层次的文会着实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见识到的。

虽是说得高兴,但范铭心中还是颇为忐忑,冯正言好歹也是正经的从七品朝廷政要官员,虽然从官位品阶上同一赤县之长相同,但地位却是要高

上不止一个档次,自己在文会上落了他面子,加上在楚丘时同卜县丞的旧怨,这下可真就明摆明的对上了。

往后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太平了!

不过范铭心中也没有太过惶恐,这冯正言毕竟是正经的读书人出身,要说他会来阴的对付自己打死他也不信,只要不是来阴的,其他的范铭倒是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有书院的这个身份在,罪不及死。

同两人说笑了一阵之后,随着上课的钟声响起,授经义课的夫子走了进来,一天的课业随之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经,如今课的进程已经到了大经《左传》部分,所有所习儒家经典分为大中小三种,《礼记》、《左传》为大经,《诗经》、《周礼》、《仪礼》为中经,《易经》、《尚书》、《公羊传》、《谷梁传》为小经。

通三经者,大、中、小经各一;通五经者,大经皆通,余经各一;《孝经》、《论语》则都要掌握,这与进士、明经科的考试要求,基本一致。学校每岁向礼部荐送参加科举考试者。如学业不佳而多年不堪荐送,或荐送后屡年落第,则往往要被学校解退除名。

不过幸好前年汴京颁布新法,废明经科,存进士科,进士殿试罢诗、赋、论三题而改试时务策,这无疑像是为范铭特地量身打造的一般,要说经义的部分要比起别人来说他是远远不如,但这时务策上凭借二千年的知识怎么也可以说出点新意来。

一天上午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如今比起在县学的时候来说如今听课已经轻松了许多,倒不是说教学方法上有多大的提高,而是经过这么些年的努力,他已经差不多习惯了这个时代的思维方式,因此接受起来的速度也就随之快了许多。

中午散学,范铭同邓正元几人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就径自往家中走去,下午是自修时间,虽说在书院的读书氛围要比其他地方要好得多,但范铭还是习惯清静,再说昨日文会的事让他在书院中俨然成了一个名人,若是还留在书院中,少不得要有人来‘瞻仰’他。

照着平常的步伐回到家中,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去回访一下沈文伦,怎么说也是同学之谊,即便到现在这一刻为止他还是有点不明白同沈文伦之间的关系,说起来在应天府他还真没有一个朋友,若是能有这么一个古怪的君子之交倒也不错。

“大官人,你回来了。”见范铭回来,门房老福头便就迎了出来。范铭点了点头,蓦然发现自家宅子门前停了一架华锦马车,心中不由一动,问道:“有客人来了?”

老福头点头应道:“是楚丘王家公子来了,都等了一上午了。”

“王稼轩?”范铭摇头一笑,前些日子来的时候这小子就闹着要跟着一起来,被他老子用巴掌给扇了回去,想不到这几天的功夫还就真的就溜过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