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的辛苦没有白费,没等过了一天的时间,正在范铭心思都在回忆昨日的布置还有没有什么漏洞地时候,他这间土房的门猛的一下儿被推开了,班头儿领着个一脸汗水的捕役站在外面,“抓了,抓了,都抓了!”。

“老刑!”看清来人之后,范铭“哗”的将衣服撩到一边儿一骨溜爬了起来,三两步来到了门口,“抓到主犯了么?”,嘴里问着,他已亲自领着老刑往王知县休息的地方走去。

“抓住了,主犯是个屠户,叫叨老二。”,老刑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范铭心中的石头彻底落了地,“走,跟我去见知县大人!”这是第一次他没有通报,就直接推开了王知县的房门。

房门正埋头在一张桌子上上看着什么的王知县诧异地抬起头来看了范铭一眼。但随后他就站起了身子,目光也定在了范铭身后的老刑身上。

“洪县尉谴我来给大人报喜,就在昨天晨早,一窝蜂一干人等尽数落网!”,将这句最重要的话说出来后,王知县脸上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涨红,又瞬间回复了正常侧身看了看范铭,嘶哑着声音道:“范手分,去给老刑端一碗水来,看这一路的喘的”。

等范铭倒好水再进来时。至少从表面看来王知县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老刑接过水一口气喝干净之后,继续讲说一窝蜂的事情。

说起来还算是无心之举,范铭临时起意的一朝‘后手’起了不可决定性的作用,原来昨日在官道上来劫掠税库的人却不是一窝蜂强匪,而是楚丘与亳州交界处青峰山的一窝山贼,不知怎么的得了消息来劫掠税库钱,而真正一窝蜂却是在城里犯案。

城里的一窝蜂这次之所以会抓的这么快,起因全在于一窝蜂太过大意,本来还没人敢出来张扬,但王福东特地嘱咐人扮作泼皮在自家铺子中‘制造’了几场事件,这一窝蜂看没人制止,便选定了和市中一家银楼准备劫掠,那知各家商号的‘守望相助护卫队’早已经埋伏好了人,虽然一窝蜂强匪凶残,但却抵不住商家护卫队的人多,足足将一窝蜂数人围住了,包了饺子。

最后一窝蜂凶性大发,还是在死了两个人的情况下将这一窝蜂彻底的抓了起来,为了泄愤,也被众商家打了个半死。

事情的经过从老刑嘴里说来虽然简短,但范铭能想到其中的过程可一点儿都不轻松,最起码那些个死了的护卫,还有县城中上斑斑驳驳的血迹都是显证,只是现在却没人会在意这些。

不过一想范铭还是有些后怕,要是没有城里的同王福东的那个‘无心’之举,或许这次一窝蜂又在眼皮底犯案,这相当于给了王知县乃至整个楚丘县衙狠狠一个巴掌,不说王知县就彻底断送了仕途,就连洪德善怕是也要受到责罚,这所谓的知县派说不得就要烟消云散,想到这里他额头不由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虚汗。

幸好!人之大幸

这个时候只有结果才是人们最关注的!

一窝蜂终于缉捕了,而且证据确凿,从他们的家中明确的搜出了一些赃物及一窝蜂的铁皮标识。

这甚至还没过一个月,此时那位应天府的巡检使想必还在没有动身。

自打老刑传回这个消息之后,范铭能明显看出来王知县是确确实实真正的放松了下来,虽然还忙着思忖该怎么妥善处理一窝蜂的善后,但他眉宇间郁积已久的焦急确是再也看不到了。甚至在立马安排打道回府回去的时候,还听到了王知县按清商调哼出的六朝乐府民歌。

其实不仅王知县如此,范铭又何尝不是?这晚回到楚丘县城的时候,他心里明显轻松了许多,再看着两边日渐熟悉地街道及燕子楼时都觉得眼前清亮了不少,连带着脚下的步子也轻快起来。

就在回城的这天,在猴儿谷下休整了一日的捕役开始返回楚丘县城,跟着他们一起的还有各乡的土弓手们,当然也少不了征调的许多民夫。

这时节王知县人虽然还在县衙,但心思却着落在这些一窝蜂身上,如今他亲笔所书的公文都已经准备好了,直等一窝蜂入监之后即刻上报州城。当然这份公文里请示对劫匪的后续处理只是个由头,更重要的却是在报功!

升平年月里这等大案可是以军功论处的,每每想到这里时,王知县都会不由自主的觉得全身一热。

放下手中字斟字酌了好几遍的公文,王知县的目光透过微微打开的公事房门落在了外边儿正跟僚属说着什么的范铭身上。

去年刚上任时王知县第一件着手解决的事情就是打通楚丘商道,结果软硬不吃的让他碰了一鼻子灰,第一次担任行政主官,且是甫一上任就遇到这样的事儿,王知县整个年下都过的很不舒坦。

年后上衙,因着卜县丞阳奉阴违的软顶,王知县的心情更是窝火,以至于很长时间里竟然连每日必读的儒学都时常望了研读,而平日在县衙中这种例行的官面文章,整个政业实在是乏善可陈,唯一的亮点就是在楚丘兴办县学了。

也就是在那次,他点名让范铭进了县学,但对于他这样的一县之尊来说不过是再小不过的事了,三两天之后也就自然而然的淡忘了。却没想到的是,他回到县城没多久,竟然又在县衙里见到了范铭,然后的事情就变的有些离奇起来。

先是借着去宋州提亲的机会,不声不响的就将盐引带了回来,解决了来势凶猛的盐祸,而且顺带着的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收获:外州客商。这相当于帮着解开了长期困扰楚丘的症结所在,商道也就此打开了,也正是借着这个机会他才能在县衙中立威,顺势站稳了脚。

真是一员福将啊!

但要说范铭带来的最大惊喜却还是那招‘无心’之举,‘守望护卫队’……想到这里王知县自嘲地笑了笑。读了几十年书,修身养性

天天挂在嘴上的,平日也自诩养气功夫不错,但这刚当主官一遇到事儿之后,养气功夫就彻底没影了。招抚行不通之后,他一脑子心思都在力剿和强攻上纠缠住了,竟没想到这简单大胆的法子,引蛇出洞……这也没什么难的嘛,为什么自己就没想到?

难倒这真是他那天晚上所说的天意?

范铭自然想不到王知县会生出这么多想法,他这两天实在是忙,眼瞅着还有一窝蜂还有‘顺便’抓的那些山贼都要押解入府城了,但县中的监舍却实在是安排不过来,这些人都是重犯,又不能随意安置。在提刑司公文批转下来之前他们必须住在戒备森严的监舍里,否则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可不好交代。

连带着的反应,平常闲在衙门里的牢子、禁子并刑名押司们也显现出从未有过的干劲,将前几日抓的一些小偷小摸的犯人都给轰出监舍去,一些个还在等刑部公文批转结果的重刑犯则戴上重枷直接押送往州府。

他们这一忙起来连带着范铭也得跟着忙,毕竟不管是放人还是将重刑犯转移监舍,在洪县尉不在地情况下都需要王知县审定公文后署印,这差事自然就落到了范铭这个手分兼秘书的身上。

刑名干系大,范铭也不敢怠慢。他本身又是个认真不苟且的人,如此一来这两天光是文卷都看的头昏脑涨,尽管如此期间范铭还是跟着洪德善去重监室看过这一窝蜂一趟,仔细的将这伙人好好打量了一番,领头的叨老二果然是他先前在一堆卷宗中看到的那个屠户,面目狰狞一看就是凶蛮之人。

让范铭感到奇怪的是这一窝蜂中除了这叨老二是屠户之外,其他总共只有七人,这八人都是正经八户的人家,若是走出去绝对不会同一窝蜂这伙凶蛮的劫匪联系起来。

不过前番看这几人的档案却让他发现了一个疑点,这八人前些年都是从西南陈州迁来住户,而且迁来的时间正好就是当年老爹遭难的那段时间,这其中任谁想都有着一些联系。

眼下虽然一窝蜂落网,但最终的目的却还没有达到,也由不得范铭不在这其中下一些功夫,单单靠洪德善一人,也不一定能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相信这一刻王知县的脑中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接下来就要看洪县尉刑审的手段了,这牢狱里的手段他昨日里也听老张说,一般人绝对熬不过‘三道水’,只要这叨老二一招,说不定就能牵出一条大鱼来。

虽然事情还没有得到一个完美的结局,但这毕竟是一件大破天的喜事,一等这个上报上去,整个衙门连带着杂役都有封赏,因此几乎人人都沉浸在喜悦当中。

就在当天,王知县就宣布举行大宴,而且是在醉仙楼中,整整两大桌,这次最要有功人等都齐齐有份,范铭不消说,就连僚属老张都来了,当然,卜县丞同谢主簿这两个流品内上官自然也要陪列在座,只不过那脸色始终有些不自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