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老天还是给面子的,这天晚上范铭刚要躺下睡觉,乐平就急急的敲开了他的房门,咋呼呼的喊了起来,“好消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范铭此时也有些许的激动。

“陈景洪终于憋不住了,准备出货了。”

“真的?”范铭眼睛一亮,急急的将他拉近了房间,又掩了起来,“出给谁了,什么价钱?”

乐平摇了摇头,“这倒是不知道,我是听他家织造行的一个二掌柜说的,陈家在清理货仓,而且用油布包好,结成批货,这不是准备出货是准备什么?”

“这消息知道的人多不?”

“应该多,如今盯着陈家的可不在少数,一有风吹草动还不传到天边去了,这帮客商也是灵醒得很。”

“哈哈……哈哈哈……”范铭忍不住从心底的发出了一阵怅然大笑,“乐大哥,这铺成了。”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第二天一早,来客栈中找范铭的人早早的就到来了,而且陆续增多,范铭让小七将他们请到客栈中的一间侧厅中等候,而他却在房中盘算起用度来。

他怀中只有莫登贤的五百份盐引,按市值约莫三千贯,另外还有一千五百贯交钞,只有五百贯可以动用,此时绢价为三贯,以四成五的的价格需要一贯四,这样能够收购的布绢只有四千匹左右,这离莫登贤定下的数量远远不如。

虽然明知道这老家伙是在故意考验自己,但范铭这时还是忍不住骂娘,看来只有走预付融资这条路了。

笃!笃!

门口传来敲门声,小七的声音响起,“少爷,来了好多人,您要再不下去,怕是要闹起来了。”

“嗯,告诉他们,少安毋躁,我马上就到!”

“诶,我去了!”

借着房中水盆中的倒影照了照,正了正衣冠,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范铭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接下来的事情恐怕就是最关键的时刻了。

沿着楼梯到侧厅中的空隙,范铭一眼就看到里面熙熙攘攘的依旧坐满了人,其中有许多熟悉的面孔,另外还有许多是昨天没有宴请的客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方有山竟然也在其中,看来他这次也是有点慌了。

这来者不善否?

乐平正在其中热情的招呼着众人,一见到范铭的身影,忙迎了上来,“你可算来了,今天怕是有些过火了。”

昨日那些熟识的客商纷纷上来套近乎,那些不是很熟识的也拱手行礼,脸上挂满着亲热的笑容。

范铭也只得还礼,“诸位掌柜,范某有事来迟,还请多多海涵。”

厅小人多,一众客商也挤得满满当当,但主位却是空了下来,其中一个比较熟识的掌柜往前一迎,“范公子,请上座。”

“那敝人就当仁不让了。”也不推脱,朝众人一拱手,直接走了上去,按照平日的性子,范铭也不会如此嚣张,但这

是非常时刻,若是不摆出点架子出来,恐怕是震不到这些客商。

一落座,范铭也不会废话,一扫底下众人,开口道:“想必昨日的话大伙都知道了,我也不再重复,我今天只有一句话,有多少收多少。”

一个长相实诚的客商问道,“这价格还是昨日的那价格么?”

他的话音一落,旁边顿时有几人朝他瞪眼,这憨货,这不是提醒人家降价么,好像生怕人家不会降价么,先前那个北人周一宣周胖子果然靠不住,就在昨日陈家一动静,他的价格立马下调了二成,这三成的价格,不是让自己要亏到姥姥家去么。

范铭当然不知道周一宣将收购价格又调低了两成,不过他能够从这些客商的表情中看得出来,他们现在是迫不及待要出手了,哈哈一笑,“当然,我范某说话从来就算话,昨日说多少就是多少。”

“喔……”底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其中隐约的还夹杂着一些欢呼声,一些迫不及待要出手的忍不住喊了出来,“范公子,那什么时候可以交易?”

“现在就可以交易。”话音一落,底下差点又欢呼了起来,但范铭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就是交货地点是在宋州太平沟,我先预付一成定金,到时货到一律清算款项。”

这句话一落,底下顿时沉寂了下来,各自在心里盘算着来回的船资是否划算,太平沟是宋州外港,算来宿州到宋州来回也不过两三天的路程,比起这批货的损失来说算不得什么,半晌之后终究是有人站了起来,“这笔生意我做了,范公子,请牙人来签押立字吧!”

有了带头的人,更多的客商站了起来,然而这让范铭却有点心里打鼓,壮着胆子说大话有多少收多少,虽说只用付一成定金,但按照来客的这个速度,这些钱还是有可能不够。

这时一直坐在角落的方有山站了起来,“范东主,若是我这里有一批货,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下。”

范铭心中一动,暗道大鱼终于上钩了,哈哈一笑,“方兄,你也来了,不知道你这批货有多少?”

“这个数。”方有山伸出一个手掌,在空中摇晃了一下,“如何,范公子可有这么大的胃口?”

范铭顿时暗中吸了一口凉气,五万匹,相当于十万贯的大买卖,这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买卖,不过按道理来说依照莫登贤的家底这算不得什么,但这次毕竟不是他自己的买卖,还得回去看那老头的意思,定下心思,对方有山道:“方兄,这五万匹我收了,但钱的话却要更迟些了,莫家亲自同你交付。”

说完范铭又凑近些许,放低了声量到,“主要也是想交你这个朋友,你看如何?”

看范铭若有所指的眼神,方有山‘会意’的点了点头……

……

两天之后,范铭同乐平平肩站在码头上,乐平唏嘘不已,拍

了拍他的肩膀,“老弟,这次我算是认识你了,日后有机会再见的话,老哥必定要好好招待你。”

“乐大哥,你真的不同我一起回宋州么?”

“不了,乐小姐早已返身回汴梁,我也要会汴梁交差,就不去了,你的大婚我也不能参加,算老哥欠你一份人情。”

“乐大哥千万别这么说,这次应当是帮了我的忙才对。”范铭此刻心中涌起一番特别的感受,要说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只有在宿州的这段日子才真正的放开了自己的本性,也可以说这是自己过得最为畅快的一段时间,陪伴自己的正是乐平。

“你年纪虽轻,但处事沉稳,脑子也灵活,又是读书人,异日考取了功名,前途不可限量,只盼你早日及第登科,到汴梁多多关照我才对。乐平仿佛也感受到这男人间的情意,喉头莫名的有些哽咽,转过头去,挥了挥手,“好了,别再扭扭捏捏了,上船吧!”

“保重!”

“保重!”

只听得船工的一声唱喏,对空号子响彻汴水河畔,船身一阵轻轻的晃动之下终究是离了岸,望着渐渐远去的宿州,望着乐平那渐渐模糊的身影,范铭心中一阵感慨,这趟出来将近一月,但却仿佛过了一年一般,遇到的事情和人物比过去两年都多,也见识了一遍泱泱大宋的真正繁华,曾忆起那峥嵘岁月,而自己却如此渺小。

记得谁说过这么一句话,人这东西其实也就是个东西,别把自己看得太重,却也别把自己看得太轻,棋子也有棋子的价值,更何况人乎!

这或许是人的一种无奈,但却也是人不断生存下去的一个动力,若是能够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或许就是人这一生最大的成就了。

范铭又蓦然想到还在宋州痴痴等着他归来的莫惜容,他的心中不由的涌过一阵暖流,还有在楚丘县的香雪,以及还在清河乡的老娘及张婉儿,这些人不都是自己改变命运中的动力么。

是了,有她们的存在,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做到的。

张婉儿,想到这个名字,范铭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怎么处理跟她的关系,还真是个麻烦事,对张婉儿他只有亲情却没有丝毫男女间的情意,但若是不娶她,恐怕老娘那儿第一个就过不去,但若是娶了她,对她来说不公平。

“少爷,这趟回去就不要再出来了吧?”正当他为这解不开的烦恼所纠结时,站在身后的小七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自顾道:“难怪我老舅常说出门不易,这次可真是体会到了,在家白日好,出门半步难啊!”

小七这幅装深沉的样子让范铭乐得笑了起来,猛地挥手朝他的后脑勺一拍,“你这小子,装什么老人。”

小七嘿嘿一笑,“少爷,这次咱们可是得胜归来了,您就别板着脸了。”

范铭哈哈一笑,“好好,听你的,这水路怕是要走上一天,我先到船舱里躺会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