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平静之夜
月凉如水，轻风拂面。
江弗瑶和腾蛇站在魔域深林的石间瀑布旁，看着眼前寂静的没有一丝波纹涟漪的水潭，心中却和这水潭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江弗瑶一张菱唇轻轻的抿着。虽然已经离开了崇明仙岛，离开了圣光神殿回到了现世。但是圣光消失前的那一刹那情形，依旧宛若烙印一般，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底。
圣光消失了，宛若从未来到过这世间。可是江弗瑶相信，他在最后时刻绽放的那一抹笑容，一定是他千万年岁月里，最为幸福的一刻。
人各有追求，或许江弗瑶觉得惋惜，觉得不舍，可是他相信，这却是对圣光来说，最好的抉择。
腾蛇静默不言，看着偶有吹拂而过的轻风撩起江弗瑶在脊背倾泻而下的发丝，突然觉得，他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
明天，就是十日之约的最后一日。一切，都将在明日结束。而今晚，就是他和江弗瑶相处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其实，在圣光神殿中，他之所以最后选择帮助圣光。一方面，自然是被圣光那种无怨无悔，坚毅决绝的态度所打动。而另外一方面，他藏在心底，江弗瑶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是因为腾蛇感谢圣光。
幻境也好，现实也罢，圣光终究是圆了他此生最后一个梦想。让他能够和“江弗瑶”，无牵无挂，随心所欲的相互依偎着生活了一段时间。
对他来说，此生足矣、
所以，他选择帮助圣光了却心愿，也算是还圣光，最后一个人情。
皎白的月光倾泻而下，四周寂静无声。腾蛇一双如妖孽一般绝美的瞳眸，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江弗瑶，看着江弗瑶宛若刀剑镌刻雕琢过一般，细致绝美的容颜。
没想到，在他以为此生都将这样浑浑噩噩沾染满身罪孽的度过之时，会遇到江弗瑶。这样一个看似寻常，却与众不同到，让人移转不开视线的女子。
初见，她清冷孤傲，带着戒备与谨慎，小心翼翼。可是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桀骜倔强，却深深打动了他。
不只是因为那滴心头血的联系，让他愿意无条件的帮助、守护江弗瑶。还有心底那份从未有过的感动与震撼。
江弗瑶总能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总能让他在偶一个平淡的瞬间，对其刮目相看。
也许，就是在一个意想不到的瞬间，他对她，开始有了不同寻常的感觉。
他会怕她受伤、会怕她受到伤害。可是每一次，他都发现，江弗瑶那份倔强和坚毅，让他最终明白，他的怕、他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江弗瑶那么好，那么聪明睿智，冷静沉着。让他渐渐开始觉得，他和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几乎无法碰触得到。
所以，在挣扎了无数个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夜晚，腾蛇终于决定，要离开，要放手！
他的丫头，值得更好的人去守护、去爱，而不是像他这种浑身沾满了罪孽，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人。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江弗瑶对他的心思，虽然不敢确定，可是偶尔的一个瞬间，江弗瑶一个有意无意的眼神，总能让他本以为平静的心，撩拨起阵阵涟漪，翻涌起涛涛巨浪。
可是……
江弗瑶那么好，他怎么能够那么自私！而且他知道，江弗瑶只是因为把心关闭的太紧了，所以看不到，也接受不到别人对她的好。
譬如，龙轩！
也许在江弗瑶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腾蛇就已经看出来，他们两人之间越来越不寻常的气氛。
不可否认的，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心痛过，嫉妒过，发疯一样的嫉妒。
可是在一切都渐渐归于平静的时候，腾蛇，终于选择了放手！
龙轩比他跟更适合！甚至于，比他爱的更勇敢！更放肆！
呵呵！
想到这一点，腾蛇一张绝美的容颜之上，突然之间就绽放出了一抹略带自嘲的苦涩笑容。
这样的龙轩，他要如何才能敌得过？
察觉到了身旁的腾蛇，毫无征兆的反应，江弗瑶不禁微微敛了敛心神，顺势侧转过头，看向了那双，如妖孽一般，绝美的瞳眸之中。
“怎么了？想起什么了？居然笑的这么……”
苦涩！
“没什么！”
闻言，腾蛇随即低低应答了一声，顺势提步，朝着江弗瑶走进了两步。
看着江弗瑶被微风吹乱的发丝，腾蛇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想要帮她别到耳后。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情不自禁的举动，江弗瑶竟然条件反射一般的，不受控制着向一旁侧了侧头。
腾蛇的手，尴尬的举在半空中，而江弗瑶也被自己这样一个无心的举动弄得一个怔楞。
她，在抗拒腾蛇吗？
“对不起！”
见腾蛇终是佯装着无所谓的笑了笑，将手缓缓的垂了下去，江弗瑶心下一阵不忍，随即轻声开口说了一句。
听闻了江弗瑶的话，腾蛇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要说对不起！丫头，永远都不要对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
因为真正对不起的人，是我！
是我让你从一个本可以对所有事情置身事外的境地，陷入了这一次又一次的危险。
进入圣德学院，和仙道商铺、天鼎拍卖行打交道、甚至于闯进五重妖楼和元泱界。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
所以——
“不要对我说！”
腾蛇再一次，定定的，一字一顿的朝着江弗瑶重复了一遍。只是那双漆黑深邃的瞳眸下，却显露出让人无法忽视的复杂情愫。
江弗瑶微微一个怔楞，半晌之后，才轻轻的扯了扯唇角，绽放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
“好！永远都不说！”
因为一句“对不起”，永远都无法承载她对腾蛇的亏欠。若说这世间，她江弗瑶真的欠一个什么的话，那么那个人，只能是腾蛇！
只可惜……
不由自主的，江弗瑶低低的叹息了一声，随即将视线移转到了一边，微微一个抬眸，看向了夜穹里高挂的那一轮皎白的明月。
明日，就是和十六夜约定好的日子。虽然她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准备，也一定会全力以赴。可是世事难料，她不知道，明天的结果究竟会如何。
所以——
“腾蛇！帮我一个忙好么？”
最后，再帮我一个忙！
“好！”
没有意外的，腾蛇依旧不问缘由，不问事件，斩钉截铁的回答一个“好”字！
江弗瑶耳畔响斥着腾蛇如鬼魅一般带着魅惑的磁性声音，心底却是抑制不住的一阵悸动。
腾蛇，真的永远都是她身边的那个腾蛇，只是，她却已经不是他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了。
“明天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插手！让我一个人，去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吧！”
虽然两个人一直闭口不提明日的事，可是腾蛇心中清楚，江弗瑶心中更明白。若是明日江弗瑶真的万一不敌十六夜，那么腾蛇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可是，她依旧想任性一次，即便不知道解决，即便有可能会死在十六夜的手上，她也不想再让腾蛇为了自己，做更多的事了。
“四方神器能够开启四方大阵，十六夜的目标，摆明了就是四方大阵。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利用四方大阵做什么。但是他的野心和阴险，都不是我们能想象得到得。
所以，四方神器，一定不能落在十六夜得手中！”
江弗瑶说着，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一字一句的，一丝不落的，全都传进了腾蛇的耳朵。
微微的收回视线，江弗瑶再次看向腾蛇，用无比认真笃定的目光：
“如果我万一，真的运气不好，死在了十六夜的手上，你一定要收回四方神器，然后答应我——
销毁它们！”
四方大阵的威力虽然没有人真的见识过，但是江弗瑶相信，腾蛇不会欺骗自己。这样威力巨大的阵法流传在三界，若是被有心的人寻了去，一定会引起一场血雨腥风。
所以，她不能这么袖手旁观。即便是自己做不到，江弗瑶相信，腾蛇也可以做到！
子夜一般的双眸，定定的看着腾蛇，似乎在等待着他的答案一般。
而腾蛇，在听闻了江弗瑶的话之后，半晌没有回话。只是那双薄而性感的嘴唇，死死的抿成了一条直线，似乎在隐忍，又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腾蛇那双飞扬入鬓的剑眉，才有拧结渐渐舒展开来，旋即对着江弗瑶浅然一笑：
“好！我答应你！”
得到了腾蛇的回答，江弗瑶才如释重负般的重重呼出一口气。
终于，最后一个心愿，也已经了却了。明日，她便可以毫无负担的去赴那十日之约了。
龙轩，你，在等我吗？
而腾蛇看着江弗瑶脸上那毫无芥蒂的笑容，心中却宛若利剑剜割一般疼痛。
“丫头，对不起，我终是，骗了你！”
他不会在最后关头袖手旁观，江弗瑶口中的“万一”，他也不会让它发生。而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让四方大阵，真的在这世间消失。
因为明日……
月儿依旧高挂，晚风依旧轻拂，只是没有知道，明日的紫云之巅之上，究竟会发生一番怎样惊天动地的激斗。
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龙轩，却依旧沉睡着。双目紧闭，仍然掩盖不住他眉眼之间散发出来的英贵之气。
十六夜紫色的瞳眸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看着冰棺之中沉睡着的龙轩，唇角，蓦地一个勾起，邪肆尽现。
龙轩，对不起！明日，你的天下，你的女人，我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