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五章 狐狸好算计

陈小九心头一震:阮良的拒绝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安南国虽然是弹丸小国,但总算是个国家呀,能坐上皇位,也是极致殊荣。

没想到阮良却拒绝了。

陈小九抬头看着阮良,见他眸子并非那么纯净,炯炯有神望着自己,有着十足的贪婪孕育其中。

“阮兄还有何高见?”

阮良拳头握紧,深呼吸一口气,平静、却又紧张的轻轻道:“国公大人想必也调查得清清楚楚,我皇共生有十二位公主,却只有一位皇子,而这位皇子染病在床,恐怕时日无多了……”

说到这里,他便嘎然而止,不再说下去,只是盯着小九‘深情’的看。

这只老狐狸很聪明啊!

陈小九心中暗暗为阮良的腹黑喝彩。

他明白了,阮良并非不想当皇上,只是此时他真的篡权夺位,在陈小九的帮助下,登上大宝,但在满朝臣子,还有安南百姓心中,不免落下一个引狼入室,鸠占鹊巢,自私自利的恶名。

阮良堪堪六十岁的人了,自然不愿意赔上一生的清誉。

但是,面对着送到手心的馅饼,阮良虽然吃不到,但却不能再送出去,思来想去,自己的宝贝儿子阮成保,却有着登上大宝的机会。

阮成保此役获得极大声誉,有勇有谋,身先士卒,举国上下无不叹服。

可是阮良自己都是皇族的第四代血脉了,倒了阮成保这边,已经是第五代,堪堪便要出了五福。

虽然阮成保依然属于皇族分支,但若真要遴选,这皇位恐怕无论如何也砸不到阮成保身上。

当然,这是在正常的情况下。

若是阮成保势力够大,背景够强,人脉够深,那一切皆有可能。

陈小九心中在下很大的一盘棋,一盘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棋,一盘让安南国心甘情愿低头的棋。

阮成保的确是个不错的代理人。

在小九眼中,他有着中等偏上的才情,属于识时务,通晓道理,却又没有足够的智慧、能力改变现状的人。

这样的人,你不逼迫他到绝路,他是不会孤注一掷与你撕破脸皮的。

而且,阮成保还是花无意的徒弟,有了这一层关系,今后控制阮成保,将会变得相对容易。

无论怎么算来,阮成保登上大位,远比其他陌生人更为合适。

奶奶的,阮良这头老狐狸真的猜透我的心啊,厉害!真是厉害!

陈小九想到精彩处,哈哈大笑道:“阮兄心事,我已经晓得了,阮成保是花老将军的徒弟,算起来,与我还有些渊源,算是自己人,我小九一项向亲不向理,此事必然要全力承担起来,阮兄,意下如何?”

阮良心中大喜,急忙起身向陈小九作揖,“多谢国公大人成全。”

“哈哈……我成全了阮兄,现在该轮到阮兄成全我了。”

陈小九笑得越发得意,“既然阮信小肚鸡肠,不待见我,我也就不能给他留面子了,这叫以牙还牙。”

阮良道:“愿闻其详!”

陈小九道:“第一,按照以前协议好的,铁甲营要留下一万士兵协同城防,要驻足三年,但现在看来,为了帮助阮兄巩固基业,拓展威势,三年哪里够?必须要五年以上,方能见到成效,而且……还需要罗将军亲自镇守。”

这本来是一个极为苛刻的条件,但此刻阮良听来,却甚为欣慰。

不管阮良现在有没有立刻动手争夺大位的心思,但阮信已经怀恨在心,未来定然会想尽办法,找他的麻烦,那自己将陷入极端被动的境地。

但有了罗桐与铁甲营这面强力的靠山,边让阮良处在了超然的地位,阮信真把他逼得急了,他就躲入铁甲营,然后发动兵谏,阮信还哪里有好日子?

阮良急忙起身向罗桐拱手:“以后要仰仗罗将军威风了。”

“阮丞相客气了,以后咱们同舟共济,共度难关。”

罗桐急忙向阮良回礼,对于陈小九委任自己镇守安南,他早就有心理准备,凭他的资历,独守一方,也在情理之中。

他是有野心的虎将,自然不可能永远与花如玉合拍,独自掌军,正是他所希望的。

陈小九又道:“一万铁甲营士兵的粮饷、军饷,行营,演武场,都要安顿好,不得有半点苛刻、扣留。”

阮良点头,“此事乃我分内中事,决不推辞,明日我便将军饷、粮饷、行军安排妥当,不留瑕疵。”

陈小九又道:“第二,安南每年要增设五所国学院,有我方派遣先生教书,一切费用,由安南国承担,所有准备考取举人的学子,必须要在国学院修习半年,专心研读《诗》《书》《礼》《乐》《典》,得到先生准许,方才能取得举人资格,安南国若是阳奉阴违,暗中阻拦,休怪罗将军手下无情。”

阮良道:“安南地处偏僻,圣人难出,所接受的教化,正是大燕所传,此番得大燕师资相助,乃是大善之道,焉能反对?”

陈小九又道:“第三,为帮助安南振兴国力,我会推荐商队前来安南考察,安南如敢擅自干涉经济,暗中使用见不得光的绊子,也休怪罗将军军法无情!”

阮良又道:“闭关锁国,终将落后于人,商队来往繁密,国力才会增强,这并无任何异议,请国公大人放心。”

陈小九嘴角含笑,望着阮良,“还有最后一点。”

“愿闻其详!”阮良拱手。

陈小九闭上眼睛,又豁然睁开,眸子中闪烁着杀意:“第四,安南是大燕附属之国,居然敢妄称皇帝,与我大燕皇帝位列同尊?哼……此乃有悖天意,有违民心之举,从即日起,勒令阮信立刻通报满朝文武,张榜海内,自降为国主,不可再以皇帝自居,如若不从,便是逆天,便是悖心,便是狂妄自大,休怪我手下无情。”

阮良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安南皇帝自降为国主这个条件,虽然也是商议过的,但也仅仅是让安南皇帝心中知道内情便可,对外却不公布,只为保存颜面,但如今陈小九借着阮信的骄横,就一鼓作气的将条件加深,他阮良还能有什么理由反对?

“国公大人,这一点有没有通融……”阮良尝试着辩解,他心里也是不愿意的。

“绝无可能!”

啪!

陈小九手掌在桌子上重重的拍下去,桌角直接被拍裂了,冷着脸,一字一顿道:“阮兄,你将以上四点转告阮信,他若是同意,就带着满朝文武一同来见我,并且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前,将四点一一传将下去,若是他不同意,呵呵……那令公子阮成保可就有福气了。”

阮良见陈小九再无更改的可能,也不再苦劝,与罗桐急匆匆赶回了皇宫。

罗同依旧将皇城围得水泄不通,只要阮信不同意陈小九的四点要求,他立刻就要将其活生生的抓出来,扔给陈小九处置。

“什么?陈小九欺人太甚!我……我就算死了,也不会答应!”

阮信听闻阮良转述的四点要求,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他的一生,也从来没有这般的屈辱过。

正如常言:窃居高位,没有手眼通天的势力,就只能承受屈辱。

阮信当了一辈子皇帝,顺风顺水,终于在晚年尝到了屈辱的滋味。

“老臣已经尽力了,心中无愧!”

阮良不卑不吭,回应道:“皇上若不答应,只怕陈小九不会善罢甘休,罗桐就在门外虎视眈眈,只等着皇上的口信。”

“这……”

阮信养尊处优惯了,主意都是大臣们商定,他有什么才情?可如今这个事情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会给他拿主意,只有他自己决定。

他就觉得自己身如浮萍,漂泊在漫无目的浪涛中,没有人能救得了自己——同意陈小九的四点要求,则自己就成了屈辱的羔羊,若是不承认,则有杀身之祸,陈小九那厮对自己绝不会心慈手软额。

半个时辰过去了,阮信仍旧没有说话。

豁然,他忽然悟到了什么,抬起头,一双眼睛充满戾气,直勾勾的盯着阮良看去,冷笑道:“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拒绝陈小九的四点要求?”

阮良不发一语。

阮信狠呆呆道:“我死了,就剩下一个卧病在床的儿子,你背后有铁甲营撑腰,是不是就有登上大位的机会了?”

阮良摇头,“皇上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哈哈,小人之心?哈哈……小人之人也比阴险狡诈的你高尚一万倍!”

阮信突然放声狂笑,一瞬间老了十余岁,满脸的老褶子,眸子如利剑,盯着阮良,咬牙切齿道:“忘了提醒你了,我以后不再是什么安南皇上,而是安南国主了,阮良,你听到了,哈哈……你是不是很失望?”

阮良面皮紧了紧,不得不承认,心中委实有些失望,起身拱手道:“老臣这就召集文武百官,汇同国主,一同迎接陈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