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多变

他的脸就像是天气一样,随时都会变的,而且变得极其自然,让人生气都无从生起。

陈三喜不是不明白他的用意,他说了这么多,追问陈三喜这么多,也就是想套出陈三喜的根底,看看陈三喜是不是真的只是个普通人。

来意不善的人,他们是不会用的,不但不会用,还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刚才陈三喜若是稍有不慎,说出什么有破绽的话,也许就不是这种欢愉的气氛了,也许早已身首异处了。

话到尽头处,就是喝酒时。

公孙魔凶也很高兴,也想喝几杯,可毕竟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只好以茶代酒,连喝个三杯。

对于喝酒的人来说,桌子上的菜就成了摆设了。

陈三喜本来空着的肚子,也差不多喝满了。

他回来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是公孙秋韵扶着他上楼的,刚躺到**,他就吐了出来,吐得一塌糊涂。

从七岁第一次喝酒,陈三喜就从来没有醉过,更没有吐过。

但这一次,他却吐了,吐的很厉害,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你没事吧?’公孙秋韵一边拍着陈三喜的背,一边关怀地询问着。

她居然没有嫌弃陈三喜,在这种时候,大多数人都是怕避之不及的。

陈三喜吐了很久,才依靠着床沿蹭了下来,坐在地板上,整个人都虚脱了,他只能有气无力地呼吸着,眼睛无神地注视着窗外。

“你好点了吗?”公孙秋韵抚摸着陈三喜的背,眼中流露出关切的色泽。

陈三喜的两只眼睛空洞洞的,没有一点生机。

他只是慢慢地呼吸着,不说一句话。

“我去给你倒杯茶,醒醒酒。”

看到陈三喜这副疲态,公孙秋韵心里也很难过。

不等陈三喜回应,她就站起身来,准备给陈三喜泡杯茶。

“不必了,你出去吧。”

陈三喜还是动也不动一下,喉咙里却发出了声音。

公孙秋韵没有出去,细心地将茶叶挑拣好,泡了一杯暖暖的热茶,走到陈三喜的身边,吹了吹泡沫,朝着陈三喜递了过去。

“喝点茶,睡个觉,醒来就会好的。”

公孙秋韵温柔地叮咛着。

陈三喜稍稍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公孙秋韵手中的热茶,闭上眼睛说道:“你走吧。”

公孙秋韵眨了眨眼睛,说道:“可是你现在……”

“我叫你走,走啊……”陈三喜突然嚷嚷了起来。

高亢的声音一下让公孙秋韵懵了,他想不到陈三喜居然会对他大吵大叫起来。

可她并没有回以颜色,而是仍旧将手中的茶杯递过去,轻声道:“你喝完这杯茶,我就走。”

陈三喜却看也不看,伸出手去,一下子将茶杯打翻,滚烫的茶水洒落在了公孙秋韵纤瘦的玉臂上。

公孙秋韵轻吟了一声,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

陈三喜却一点也没有怜惜之意,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着被烫红的手臂,公孙秋韵的心凉了。

他对陈三喜这么温柔,陈三喜却如此对她。受伤的手臂很快就能康复,但心上的缺痕,却难以愈合了。

她一步步地后退,退到门后,怔了许久,才夺门而出。

陈三喜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抖抖地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丝很快就将他的脸淹没了。

夜,无尽地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昏沉沉地睡着了,一段段的噩梦在他的脑海里交织冲**。

他猛然惊醒,已经是满头大汗涔涔。

可是疲倦的身体却恢复了一些力气,他支撑着爬起来,准备出去走走。

墙上的指针定在了两点上,夜已经很深了。

道路两旁的灯光显得更加的凄迷。

在这个点上,很少有人会在外面散步的,不过幸好海外海公寓面积很大,足够陈三喜转悠到天亮了。

他也很喜欢这样的夜色。

他一边走,一边呼吸着凌晨那种沁人心脾的冰凉。

他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一点。

不过寂寞却更深了。

他只希望现在能够碰到一个人,随便什么人,然后随便地聊几句,打发打发心中的烦闷。

可他也清楚,在如此深夜,是不可能有人跟他一样,神经质地在外面溜达的。

他想错了。

转悠了大概十几分钟,他就听到有个人在唱歌。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语也飕飕……”

这是首宋人吴文英的名词,词是好词,可这人唱的却比驴叫还难听。

陈三喜走了过去,他想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勇气,居然敢半夜冒充鬼哭。

刚走了几步之后,这人的歌词又变了:“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陈三喜不由地笑了笑,这人虽然嗓子不咋的,但学问貌似还多得很。

可谁知他的学问还不止这些,陈三喜再走近几步,这人的歌词再次变了,变成了南唐后主李煜的词了:“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这让陈三喜的好奇心大增,他倒要见识见识这个人物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在一个池塘边,他终于看到了这人。

这人依靠在一棵柳树上,手里拿着一个酒瓶,喝一口酒,叹一口气,然后唱一段词,俨然还真有点落魄文人的调调。

陈三喜走过去,咳嗽了一声,叹道:“我原本以为这半夜三更,只有我一个寂寞人,没想到还能再碰上一个。”

这人听到陈三喜感叹,就转过头来,很没好气地问道:“你是谁啊?”

陈三喜看到这人的脸,才发现他脸上居然还有泪痕。一个大男人居然大半夜在这里流泪买醉,如果不是傻子,那就真的是多情种子了。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也想喝点酒,你愿意分点给我不?”陈三喜笑着走了过去,跟这人一样,也依靠着柳树坐了下来。

这人却把酒瓶抱在怀里,仿佛生怕被陈三喜抢走了一样。

“你唱的这三首,都是离辞别歌,看来应该是你女朋友不要你了,所以你就在这里独自惆怅,是不是?”陈三喜双手抱怀,悠悠地说道。

这人没有回答陈三喜,只是皱了皱眉,忽然左右看了一眼,声音也小了几分:“你是不是来接应我的?”

陈三喜不明所以,反问道:“接应你?”

“没错,你是上头派来接应我的是不是?你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打工仔,你是名神探,对不对?”这人说的很严肃,就像真的一样。

陈三喜稍微怔了怔,随即又恢复了神色,笑道:“什么神探?兄弟你莫非把我错认成其他什么人了吗?”

这人眨巴着眼睛,用一只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提高了声音,说道:“你真的不认得我?我是夏无力,上头难道没有跟你说起我?”

陈三喜看了看这人那疲软的样子,笑道:“看来这个名字跟你还真是般配,你这软绵绵的样子,确实好像没有多少力气。”

自称夏无力的这人脸上的醉态忽然一扫而空,两只眼睛变得灼灼生辉,目不转睛地盯在陈三喜的脸上,语声也变得十分的坚硬:“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是不是上头派来的?”

陈三喜长长地叹息着,说道:“虽然我很想承认,但可惜我真的不是。”

夏无力凝视着陈三喜的脸好一会,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握成了拳头,一圈黑色的气流在他的拳头上缠绕,连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散发出一种微微的热浪。

看来夏无力并非是个酒徒,就凭这份功力,已经是鲜有人及了。

陈三喜看到他蓄势待发的样子,不但没有丝毫的惊惧,反而很感兴趣地问道:“兄弟,你不要动怒,你这酒,我也不喝了,我只是路过打酱油的,你继续惆怅,我要走了。”

如果是异能之士,此时看到夏无力待时而动的情形,一定会做好全身心的戒备了,可陈三喜却浑然不知夏无力的厉害似地,还要跟他开玩笑。

说完话,也不等夏无力应答,陈三喜就站起身来,准备迈开步子走了。

“等等……”

夏无力突然叫住了陈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