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岭监狱食堂,

一个人的任何活动,都不会影响地球的运转,而乔佑良的离开,自然也不会对这间监狱的正常运作带来任何改变,饭菜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淡——

冰冷生硬的馒头,烂成泥浆的土豆、以及清淡寡味的菜汤,虽然味道确实不怎么可口,但也不至于难吃到让人难以下咽,至于荤腥,除了重大节日以外,一般而言是没有的。

不过要是想让自己吃得好一点,也并非是没有办法,因为即便是犯人,在法律上也享有人权,所以如果犯人家里条件不错,能够打通各级关系定期给犯人寄点钱的话,犯人们还是可以花费比外界高数倍的金额,到食堂找师傅专门开个小灶的。

这样的人,在石岭监狱虽然不多,但也有那么十几二十个。

只是值得一提的是,制度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在监狱这种地方,于一般囚犯而言,“开小灶”这种事情,即便是有钱也办不到,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争斗,没有实力的囚犯,哪怕身上的小金库再殷实,也只能是拿出来孝敬有实力的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是这个道理,有的人早早的就明白了,所以他们懂得拿出自己身上仅有的那点存货,来左右逢源,不说日子过得有多么滋润,至少也能博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好印象,牢中老大们一时高兴了,兴许还能赏你几口残羹剩饭,或者扔给你几个几乎快要见到烟蒂的烟屁股。

而那些不懂这个道理的人,那么就不好意思了,你不懂,那我就打到你懂了为止,而且绝对有一百种方法把你折磨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反抗无力,申诉更是无门。

退一万步讲,即便你成功地把一纸诉状递到了上面,那又能如何呢?

最多不过是让对方受一次不痛不痒的通报批评,再严重点就是关单间面壁思过罢了,等到那些人出来,你只会得到更为残酷的对待。

在监狱里面,最不受待见的人有两种,一种是管不住自己鸟的“强-奸犯”,而另一种就是出卖朋友的“反骨仔”,打小报告这种事情,在犯人们眼中,无异于是后者。

而一纸诉状写出来容易,但写完之后所产生的后果,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起的了。

所以,“有能耐的抽烟吃肉,没能耐的只能躲在墙角和冷汤”,便成为了监狱里唯一的游戏规则,当然了,在这个基础上,还要额外加上一条“千万不能跟老猫对着干”的禁忌条例。

正是在这种近乎原始社会的潜规则作用下,像张宇这种能一个打十几二十个的好汉,才能在猛人如云的监狱里混得这般风顺水起。

心安理得地接下瘦头陀献宝似的双手递过来的一只鸡腿,张宇在一众犯人垂涎若滴的眼神注视下,先是用塑料小刀,将鸡腿切下四分之三,然后把剩下的放到一个盘子里推回到桌子中央,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至于这么点放在平时,连塞牙缝都不够的鸡腿肉究竟最终会花落谁家,那就不是张宇操心的了,只要不闹得太过分,一般而言,张

宇是不会去制止他牢房里的这些手下们争夺胜利果实的。

“要学会适应规则,然后利用规则,才能真正处于不败之地。”

这句话,是乔佑良告诉张宇的,而张宇现在就是在学着适应监狱里的游戏规则,这倒并不是说张宇从此就没了锐气,成为了那种随波逐流,被规则所同化的人。

只是敢于挑战规则,和一路横冲直撞,像个傻-逼似的完全无视规则,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剑有锋芒,出剑可伤人,但一不小心,亦可伤己,所以才需要剑鞘来收住锋芒。

以前的张宇不懂这个道理,所以行事毫无顾忌,也幸亏是他先后傍上了江家和龙沐晴这两棵大树,不然的话,光是他杀掉的那些人的善后问题,就足够张宇进好几趟国安的大门了。

“哈哈哈……”

正在张宇这一桌人吃饭吃得“正欢”的时候,从不远处传来的一阵笑声却是张宇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这笑声充满了戏虐与得意,很是张狂,也很是刺耳,以至于让心境日趋老练的张宇,都忍不住悄然皱了皱眉头。

“小兔崽子,偷了老子的烟,还想跑?你现在倒是给老子继续跑呀!”

一阵犹如猫戏老鼠的咒骂声从人堆里传来,紧接着张宇就听到了一个少年带着些哭腔的声音,

“我没有偷你的烟,真的,我真的没有偷你的烟,你行行好,放过我吧!”

“小兔崽子,你还敢嘴硬?看老子今天怎么教训你!”说到教训这两个字的时候,那人的语气,就像是饿极了的野狼,看到了被剥光放在自己面前的小羊羔一般,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听到这话,围观的众人皆是嘴角一扬,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还有人起哄道,

“龙哥,瞧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估计是个还没开过荤的雏儿,就您这身肌肉,可得对那小子温柔些才是啊,别到时候还没尽兴呢,那小子就不行了。”

此言一出,立即引得哄堂大笑,众人的眼中满是一种病态的兴奋,完全没有目睹一出惨剧发生时应该有的怜悯与同情。

张宇的眉毛再次皱了皱,虽说他也知道监狱里有些人的兴(xing)趣很是特别,但他却一直没碰上过,却没想到今天让他碰见了一次传说中有着“龙阳之好”的家伙。

还真是有够恶心的啊!

一想到两个浑身肌肉的大汉脱光了抱在一起亲热的画面,张宇的浑身鸡皮疙瘩就忍不住倒竖了起来,简直是光想想就觉得受不了,真是搞不懂那些人怎么会有着这样恶心的爱好。

“三胖,你替我走一趟,把那个跪在地上的小子带过来,我有几句话想问他?”张宇踢了一脚正忙着争鸡腿的胖头陀,对着不远处努了努嘴说道。

四爷说话,胖头陀自然是没有不听的道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点头哈腰地连连称是,但正当他准备转身前去打听情况的时候,他那张胖脸却是陡然一苦,犹豫不决道,

“这个,四爷,那边可是龙哥的地盘啊,这……

张宇的脸色顿时一寒:“怎么,那个龙哥很厉害?”

见张宇表情不善,胖头陀一个激灵,简直是恨不得当场扇自己一个耳光。

龙哥那边固然厉害,可自己眼前的这个青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善茬啊!

于是胖头陀连忙摇晃着脑袋说道:“不是不是,四爷,我不是那个意思,在您面前,别说是区区一个龙哥了,就是十个龙哥捆在一起,也不是您的对手啊!只是,只是……”

见胖头陀说话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张宇不由得语气一沉道:“有什么屁就放出来,憋在屁股里不难受?”

“是是是!”

胖头陀连连点头,愣是半句怨言都不敢讲,一边小心打量着龙哥那边的情况,一边小声地跟张宇说道,

“四爷,虽然那个龙哥对您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但他们那边人多势众,足足有二十多个人抱成一团,咱们这边虽然不怵,可老话说双拳难敌四手……”

说到这里,见张宇的表情愈发阴沉起来,胖头陀赶紧表忠心道:“我们这几个当小弟的虽然不怕死,但一旦打起来,万一不小心伤到四爷您的话,那我们岂不是罪过大了去了么?”

“哼!”张宇懒得去与心口不一的胖头陀计较,直接说道,“三胖,我让你去,不是让你去跟他们打架的,你只管去替我把刚才那句话带到,如果有什么问题,让他们直接过来找我!”

“这……”胖头陀闻言后心里一惊,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张宇的脸色,方才不确定地问了句,“四爷,您该不会是打算一个人挑了龙哥的场子吧?”

张宇冷冷地看了胖头陀一眼:“怎么?不行么?”

“行行行,四爷您说行,就一定行!”

胖头陀连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表面上是一副恭敬讨好的神色,但内心的震动无异于翻江倒海——

虽然四爷的身手的确很厉害,但一个人单挑二十多个人,这?

“去吧!”

等胖头陀离开,没过几分钟他便重新折了回来,只不过他去的时候是一个人,但回来的时候,却是带上了一大帮子人,而且一眼望去,尽是些肌肉发达虎背熊腰的大汉。

“嘭!”

满脸横肉的龙哥用他碗口大的拳头一拳砸在餐桌上,用一种居高临下,又充满了不屑与嘲讽的眼神看着正在用餐的张宇说道:

“四爷是吧?听说您老人家想踩过界,来管一管我家的闲事?”

张宇条理不乱地缓缓将手中的半条鸡腿放到餐盘中,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无比淡然的说道:“管闲事不敢,不过有几句话想问一下那个少年倒是真的。”

“哦?”听到这话,龙哥倒是来了兴致,戏虐地说道,“那我倒是想知道知道,四爷想问那小贼什么啊?”

张宇没有回答龙哥的问题,而是在用手帕将自己双手上的油渍擦拭干净之后,缓缓从座位上站起,看着龙哥的双眼,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我要的人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