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岂无事,庸人自扰之

()

琅嬛福地,韩苏韩小长史大人已经回来三天了,因耽于口腹之欲而忘记请求林滤殿下及时脱身的担忧,也渐渐随之而去。

毕竟已经三天了,光凭如今无事上门,而林滤殿下却干脆住进了宫里而言,很明显,善良体贴的林滤公主将所有烦扰都一己承担。这让虽然有些懦弱,但骨子里却又生性耿直的小长史小小的纠结了下,却依旧委屈的缩回了正义之心——她就是政治觉悟再低也明白,现在跳着脚想找她麻烦的人多了去了,真的大义凛然跑出去,那不是正直,是脑残,搭上自己不说,林滤公主的心思更是白费了。

所以,懦懦不忿的韩小长史,只能扁扁嘴,窝在自己房间里,盘算自己的家产。

嘉州府一行,虽然是由林滤公主将所有功过全部揽了过去,但是明眼人都明白,林滤公主身后的小长史出了多少力。如果说文官集团的疑惑均围绕在:其中有多少出于林滤殿下的授意。作为大昭的君王,林滤公主的兄长,昭帝明显对于真相更接近一些。

因此,对于几乎得罪了整个大昭朝堂的小长史,昭帝只要不是和他有深仇大恨,自然不会将明显是为弃卒的韩苏扔到朝堂上去烤——那样太寒人心。但是将一能吏丢在一旁无法驾驭,这让昭帝更加心里不舒服——求贤若渴啊,可是有贤才没法用,跟在身处沙漠,发现一杯毒酒是一个道理。

好在在林滤手下到底不算埋没人才,昭帝暗自自我慰藉,明面赏下林滤公主大笔财物,这自然是对韩小长史在赈灾一事上的补偿。随时随地笼络人心,这是身为一个帝王印到骨子里的本能。

林滤公主虽然身处皇宫,但依旧及时送来了赏赐,随之赠送的还有内府蒸馏酒的份子。

韩苏苦恼的揉了揉眉头,她是很缺钱没错,她是很想瞬间就攒够养老钱也没错,但是有钱架不住没命花啊。她已经够出风头的了,现在只想“泯然于众人矣”,巴不得的让所有人遗忘自己。

可是,如今内府经手的蒸馏酒,除了如霍岚等献出大量粮食的酒商,占了一成到两成的份子以外,只有自己什么都不用出,以后但凡盈利,均有半成的份子,这还是韩苏与林滤公主讨价还价的结果,那位殿下本来是要赏出一成的。内府垄断的蒸馏酒一成的收益?韩苏害怕自己被大昭显贵们的红眼瞪死。

本着富贵稳中求的理念,韩小长史却不过剩下的半成,但还是请求了林滤公主,即使是这半成,也放在这位殿下名下,分红的时候给自己就行了。

毕竟,比起银子,还是小命重要,她可不想因此天天被人惦记,惦记久了,哪天露出破绽,那才是呜呼哀哉。

不过,虽然内府的银子拿着烫手,但这并不妨碍小市民心理作祟的小长史意**不是?

而被朝臣们烦忧的将倦怠写上眉头的林滤公主,如入无人之境——不,的确是进入了无人之境的琅嬛福地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自家的小长史一脸财迷、满眼发光。

林滤侧耳听去,只见韩苏一边算账一边小声嘟囔道:“日卖美酒三百斤,三十年后可辞官,若果卖到一千五,还可再减二十年,如若本官来包装,再减三年又三年,推广分销带策划,本月就能攒够钱……”

这让稍嫌疲倦的公主殿下顿时笑出了声,一向冷淡的面孔染上丝丝绯红,说不出的春光乍现,铃兰绽开。

被惊扰而起的小长史看到的,自然是这种难得一见的美景。

“殿……殿下,”大概忽然看到让自己心虚的人,或者是恍惚的心思还没回神,小长史明显有些口拙起来,“你怎么在这里啊?”

这句问话明显有些失礼。可是小长史没有意识到,而林滤公主显然不会追究。

“我在这里长史大人不欢迎吗?”大约是刚刚笑过,此时的林滤殿下好心情的没有恢复冷淡的样子,眉眼间竟有一丝捉摸不定的顽皮。

“怎么会?”小长史微微犹疑,咬了嘴唇,局促的问道:“殿下回到府内,想是朝堂之事已了?”

“此次干涉甚大,诸位相公又岂会轻易干休?”林滤微微轻笑,语气说不出的清冷轻柔,话语间却偏偏让听到之人感到一缕轻嘲。

韩苏敛下眼睛,她当然知道此次不可能轻易罢休,她也不会是存取一分侥幸之心罢了。光是韩苏韩小长史,大昭朝堂自然不会为她大动干戈,那样的话,韩小长史也未免自视过高。若说是因为抄家之事,虽然牵扯关系极多,但也不用牵扯不休,世家之间人事更替,总会有那么几人,湮灭于家族利益之间,只要没动了家族根本,一切皆是小事,就算你是世家嫡亲子弟,也是一般,更何况,嘉州府的那些,不过是群虾兵蟹将。

要说有什么非得坚持争上一分的事情:一来,此次赈灾,昭帝所获声望极大,除却没有任何损失,并且破而后立的给予了嘉州府新生,民间赞誉不说,欣欣向荣之象不但安定嘉州府,亦让其他各地安下心思,民心所向,可是内库拨款都买不回来的。

二来,便是蒸馏酒。内库产业虽然分出几成出去,霍岚受益首当其冲,其他大商自然也各有所得,然而此次韩苏及早的向林滤建议过:配方是绝对不能流露出去,大商们负责原料以及销售,制作自然掌握于内库之手。

蒸馏酒一出,大昭其他酒业自然受到波及。而这些老字号却偏偏大都是豪门世家的下辖产业。分得内库一分的家族不说,虽然没有探得配方,心中不满,但到底还有利可图。那些没有分得的,自然是想尽办法,想要迫得昭帝退上一步,分上一份羹了。

“不知诸位相公有何提议?”

林滤微微一笑:“以左相为首,严、陆、周、郑几家,均向皇兄开口提亲。”

韩苏浑身一震,惊愕的抬眼望向林滤。

这位依旧恬静娴雅的公主仿若在说他人事情一般:“若说适婚之龄,好像正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