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大人,辛苦了! 小臣很纠结

诸事已毕,周奉在林滤公主那里得不到便宜,动不了韩小长史,给不了前嘉州府府尹一派交代,自然急匆匆的赶去京城,重新作出利益交换,顺便看能不能施压从皇帝那里占到点好处。

而韩小长史,只待向林滤公主交了差,便又可以一身轻了。

事实上却并不如此。

近来跟在韩苏身边的小厮,茫然的看着自家长史大人,一脸纠结的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一会儿来回转圈儿,一会儿来回踱步,一会儿又跑到墙根儿数蚂蚁。看得头晕,小厮脚下抹油,溜到门外候着了,里头太考验眼力。

姑且不论房间里有没有蚂蚁可数,韩苏此刻可是心虚的紧。

别看韩小长史、韩苏、韩大人,在赈灾期间抄家、受贿、斗御史,好不威风,好不得意,可是回过头来想一想,林滤公主殿下满心信任的托付并期以重望,甚至将亲兵交给自己,在自己闯了这许多祸之后都不闻不问,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这若是放在三国时期,像自己扮演的这个角色,是应该扑倒在林滤殿下身边,抱着殿下的大腿,大呼:主公!并满眼热泪、满腔热血、满心激昂的赌咒发誓:殿下以国士待臣,臣定当以国士报之。

想了想那热血的画面,再想了想平日波澜不惊的林滤殿下,韩小长史顿时觉得如果是现实,那接下来肯定会冷场,撇了撇嘴,放弃了不着调的幻想,继续惆怅。

总的来说,韩苏自然是功大于过,可关键在于那过是自找的,且还是巴巴的狗皮膏药一样贴过去自找的。虽然当初顾虑自己的身份不想引人注目,更不想因此踏入朝堂而牵扯到更复杂的人际里让自己脱身不得,才出此下策。

但这个下策有个明显的破绽:那就是无论功过都要拿到朝堂上去说。

这样一来,虽然最后还是功过相抵的结果最为可能,可是,韩小长史想要低调基本就是妄想了,因为到时候可是要上殿,估计还要舌战群儒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韩小长史就不禁打冷颤,太恐怖了。

如今想要抹掉这个破绽,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回京之前便向林滤公主交差,然后回京之后窝到琅嬛福地,不到人们淡忘此事,死都不出去。而林滤公主当初被皇帝托付此事,由她前去说明缘由,不但功劳会无限放大,过会尽量缩小,而且可以为韩苏当去所有不怀好意的视线。

毕竟,虽然韩小长史在明面做了许多,但也没有可能不是这位殿下的授意。

比起独断专行,相信更多人会去怀疑韩小长史是个傀儡这一事实。

越是聪明的人疑心便会越重,这些在朝堂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命官们,大概一生也难得有一次将信任全权托付给别人的时候,所以,他们更有理由怀疑,韩小长史在这次赈灾的过程中到底有多少权力出自于自身的意愿。

这样一来,韩小长史定能满足所有自己的目的,然而……

韩苏为难的低下头,眼眸里满是愧疚:然而如此一来,那位殿下就要承受所有来自于朝臣的攻击与压力。

想想那位即使病弱依旧赶来主持大局的公主,那位柔弱纤细满眼信任与鼓励对自己托付重任的公主,那位用包容的语气说:“长史大人不用顾虑太多,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就是了”的公主,韩苏不禁一阵心酸,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要隐瞒身份,这一切原本都是不必发生的。

这是韩小长史考中进士以来第一次后悔选择这条路,并更加满怀坚定的决定:以后定要默默无闻,再也不要出什么风头,攒点银子,快点找个地方辞官养老。

下了决定的韩小长史咬着嘴唇,狠狠的跺了两下脚,就当此次欠了公主殿下的人情,以后再报答就是了,于是撩起前摆,一脸破罐子破摔的表情一溜儿烟的向林滤公主的临时居所跑去。

侯在门外的小厮满脸错愕,一时竟然忘记跟过去:长史大人这是怎么了?在公主府的时候也犯过一次颠病,要不要请大夫好呢?还是请道士?

林滤细细的打量着自家的小长史大人,这位平日随和、没有官威,不,压根就是有失官威、仪态的长史,刚才似乎是一路跑来的,所以此刻额角隐隐布满了细汗,在勉强说完:“参见公主”之后更是呼吸不畅。

比之往日,如今剧烈跑动而面色潮红的长史大人,满眼忐忑,嗫嗫不敢言语的样子,显然更加稚嫩,却又如春光初绽,不知何日便会放出耀眼的光芒一般。

也难怪没人看出小长史女扮男装,十五、六岁的年纪,少年与少女的身量并不会差太多,何况,大昭虽然是马上得的的天下,但如今这许多年过去,如今尊文,所以难免有许多面容清秀,气质阴柔的文人士子。韩小长史放进这种人堆里,并不突出。更何况,单凭举止,又有哪家姑娘会如此粗鲁呢?卷了袖子烤鸡翅,大厅广众之下狂奔,就算是一些注重举止的男子,恐怕都比这位小长史要好的多吧?

“殿……殿下。”被林滤公主盯得发毛的韩苏冷飕飕的打断了对方的审视。

这位公主一向冷淡,如今多关注一会儿,让韩小长史颇没安全感。

林滤公主微微一笑,韩苏顿时觉得浑身压力一轻。

“韩大人来的正是时候,不如留下一起用膳吧。”说完,便吩咐下去。

韩小长史后知后觉的看向外面快要落到底的夕阳,无比尴尬,她是一早就准备过来的,可是显然在房间纠结的时间太长了,这个时辰过来,说不是混饭的估计没人信。

林滤公主接下来十分厚道的肯定了韩小长史内心的想法:“嘉州府之前物资紧缺,韩大人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如今物资齐备,我这里先送了一批,请长史大人吃桌酒菜,也算是林滤的一点心意。”

果然!韩小长史泪流满脸,被误会了。

六月飞雪的小长史一脸悲愤的昂起头,憋得满脸通红:“那、那……臣就却之不恭了。”

没节操的韩小长史蹲在心内一角画圈圈:但确实是好久没吃上好东西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