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山随着村长进屋,屋里摆了张大大的古董级八仙桌,上等的酸枣木打制,全村据说只有这么一件,与村长家后屋为他自己准备的那口上好棺木是一个级别的宝贝。今天村长居然把这张桌子摆出来待客,看来这桌上坐的客人可是不一般。

八仙桌上坐了四个人,三男一女,坐在东首上座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约六十来岁的模样,穿着一袭黑色正装,白发黑衣,鹰目钩鼻,目光如矩,炯炯有神。

木青山只望了一眼便不敢与之对视了,心中暗想,这老头的眼神怎么感觉比五步蛇还凶!

老头身旁坐着一条虎背狼腰的汉子,这人坐姿英挺,五官却生得平平,剃着精干的短寸头,浑身肌肉结实浑厚,一双大眼自木青山进来的那一刻,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木青山被他瞧得有些发毛,不过却并不害怕他,用目光回敬过去。

这人见木青山回瞪自己,并不恼怒反而笑了,对着身边的同伴说道:“老白,争雄,你们看怎么样?这小子有点意思!我喜欢!”

被点到名的那位男子彬彬有礼的站起身来,冲着木青山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好,我叫楚争雄。”这人的声音悦耳好听,让人倍觉亲切。

木青山突然遇到如此礼遇,还没回过神来对方是在同自己说话,张大了嘴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应该说点什么。

正当木青山脸庞微烧,觉得尴尬之际,耳中传来银铃般的声音道:“你今年多大?他还是个小孩子吧!”这声音的前半句是问木青山本人,后半句就直接转向去问村长了。

木青山循着声音转动视线,映入眼中的是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孩子,淡扫秀眉,樱红唇齿,一头秀发高高的扎成马尾绑在脑后,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小背心,身材更是错落有致,峰峦起伏。最特别的是这女生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蓝色边框眼镜,除了秀美之外,一身的书卷气更是扑面而来。

木青山知道她戴的那东西叫做眼镜,以前小学里的老师也有戴过,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能有人戴得如此好看的。

刹时间,木青山的胸口没来由的砰砰跳了起来,眼前天地尽数消失,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副水蓝色边框的秀气眼镜。

见这傻小子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看着人家那边的女同志发愣,村长大叔给急了,重重的咳了两声,沙哑着声音道:“我家青山侄子今年虚岁已经十七了,不算小孩子了。山里娃没见过世面,他平时没这么傻乎乎的。可能是见着生人了吧,几位莫怪!莫怪!”

木青山听到村长的咳嗽声,微微一愣也就回过神来了,只觉得这女孩子是自己长这么大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对他而言,那是一份悸动,一种冲击,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

这时楚争雄突然伸出手掌,仿佛不经意间却又不容抵抗般的轻轻握住了应巧儿的小手,木青山一眼瞅见了,突然间胸口莫名的堵得慌,低下头,用左脚底轻轻擦了擦右边小腿上的泥斑,他也有些闹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

楚争雄笑了笑,松开应巧儿的手站了起来,对着木青山说道:“小兄弟,我听村里人说,你对山里的路最熟悉,我们想请你做向导,我们要去野木崖。”

木青山听到“野木崖”三个字,顿时沉默了下来,因为野木崖是神农架自然保护区内目前所知的人迹到过的最后一站了。虽然这里成为旅游景点已经多年了,但是被开发的区域只是这片原始丛林边缘地带极小的一部份,大片的原始丛林还从未有人深入过。野木崖据说是目前所知的最终端,这个地方连木青山也没去过。

想了想,木青山摇摇头道:“我不去!”

这三个字一出口,在坐的人都是一愣,没想到会被这样的一个少年提出拒绝。

村长一下子按捺不住了,站起身来说道:“青山,你娃咋这么不懂事呢?你知道白先生他们是什么人吗?你帮他们进山一次,回来了他们肯帮村里修条路起来。你天天抱牛的那条河知道不?只要你好好带路,那条河上给你修个桥都行!”

木青山知道村长会错他的意了,急得连连摆手道:“不是我不去,是天狼沟那里过不去人,到不了野木崖。”

村长还没说话,楚争雄凑了过来,摸出一张地图对木青山道:“你说的天狼沟是这里吗?”地图上有一个小小的狼头标识,天狼沟过去再有一小截子路就是野木崖了。

木青山看不懂地图,似是而非的点点头,闻着这楚争雄身上传来股香味,木青山就光觉得鼻子里痒痒的,他当然闻不出来,因为这是BOSS男士香水的味道。

木青山想了想,直直问道:“你们进山去干啥?”

楚争雄故作豪迈的笑道:“你们山里人还真挺有防范意识的!刚刚村长同志已经问过了,我这里有你们省里开的介绍信,我们这次进山主要是为了寻找几种稀有植物,考察一些特殊的地质现象。

白先生是这种探险活动的发起人,他是国内著名的植物学教授,这位应巧儿小姐是他的高徒,这位肖军先生是我们这次活动的安全顾问,他曾经是一名特种兵军官,身手超一流,同时也是白先生的好友。至于我,呵呵,此次活动的赞助商代表,顺便兼任应巧儿小姐的监护人和男朋友。”

应巧儿脸色微微泛红,顾作正色道:“楚争雄同志,请你注意一下,我们现在是公事时间内,请不要谈及私人关系好吗?”

楚争雄故作讶然,却满脸的笑意道:“哦?我倒还忘了,对不起,下不为例!”楚争雄无疑是属于那种风度翩翩的男人,无论从外型还是谈吐。

木青山被搁置在一边插不上话,见应巧儿望向自己这边,吓得连忙低下头,比起白先生来,应巧儿更让他不敢正视。

其实在众人眼里,木青山这小子害羞的原因太明显了,别说是木青山这样一个山区少年,就是在大都市里,应巧儿的追求者也是屡屡不绝,从十五岁的小屁孩到五十五岁的老不羞,美女的魅力势不可挡。

肖军龙行虎步般走到木青山面前,问道:“小兄弟,你说的天狼沟过不去了,是怎么个过不去法?”

木青山对这条豪爽的壮汉倒有些好感,见他提问,于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天狼沟那根独木桥去年给虫蛀空了,那条沟现在过不去了,只有鸟儿能飞过去。”

肖军笑道:“不过是根独木桥而已,我们能过去!”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天狼沟是如何险阻,但是他却极有自信,因为在他想像中,一根独木桥的距离能有多远,凭着现代化工具之利,要飞渡过去并不是难事。

肖军说完从后腰摸出一把丛林王ATTOR军刀扔了过去,笑道:“见面礼,送给你!”

木青山接住军刀,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轻轻抽出半截刀锋,灯光下闪耀出冷冽的光辉。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一把刀,这人居然轻易的送给了自己,木青山心中顿时闪过一丝暖意。

楚争雄在一旁漫不经心的看到这一幕,心中暗生警惕,好你个肖军,一见面就开始拢络人心,实在有一套。不过楚争雄却并没有把木青山这样的山里小孩放在眼里,有些道理明知是对的,可他楚争雄却不屑去做。

肖军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的粗人一个,此人之所以深谋远虑,尽可能的争取身边每一分助力,因为只有长期处在生死境地徘徊过的人才知道,不要小看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一件事,很多不起眼的小人物,小物件,说不定在将来却能救你一命。

这时白先生开口说道:“木村长,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关于向村里投资的事你放心,就算我白求仁回不来了,我的助手也会在三天后来这边跟你们签约投资,这点你不用担心,这孩子冒险陪我们进山,我会付一笔钱给他的家人,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不希望明早起来有什么变化。”

木村长连连点头,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于启齿。在座的都是人精,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白先生伸出手指在八仙桌上敲了一击道:“木村长,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木村长叹了口气道:“没啥,没啥,只是这娃,你们可要看好他,他家里没有人了,只剩这一根苗了,他爷爷老牛倌为这村里放了一辈子的牛,我们都是老伙计了,我还要看着这娃娶媳妇呢,请各位照看好娃娃,老汉在这里先谢谢了!”

木村长事到临头才吞吞吐吐的说出这番掏心窝的话,他也是思量再三才说出口的。这些人来到村里,拿着省上批的文件,又肯投资这穷地方,对于小山村来说这可是件大事,可是入山找野木崖可不是开玩笑的,每隔几年都有探险队消失在那片深山老林中。祖辈留下来的传说,野木崖是人类和野人的分界岭,凡是过了界的人那可就回不来了。

老村长活了这么大年岁,人老成精,他当然看得出,这帮人中除了那漂亮丫头还算单纯之外,剩下这三个男人,都不是一般人,要说他们入山只为了采集点植物标本,老村长根本不信,所以老村长想来想去,只好推举了木青山这个无牵无挂的野小子跟他们一起进山。

只是事到临头,老村长又有些后悔了,青山也是村里的一员,万一要是回不来了,这笔孽账可是要算到自己头上的。真是造孽啊!

白先生听罢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张信用卡朝桌上一扔,说道:“这张卡你收着,里面有点钱,够这孩子过半辈子了,等进山之后,我会把取款密码告诉他,等他回来了找你拿钱。当是他带我们进山的报酬,这小子搏这一次,比你们种一辈子地还多。”

白先生这招更是厉害,一张卡,几句话便将木青山与自己牢牢的绑在了一起,把好处许在了看得到的将来,想不为他卖命都不行。而且同时又给老村长留下了希望,透露出一个讯息,这孩子一定能回来。

这三名男人都算是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同木青山打过招呼了,不过在木青山的心目中,反倒是手上的这把刀子比较实在,楚争雄虽然口气和蔼,可明显不把木青山真正当回事,白先生的许诺可能对村长的震憾比较大,对于木青山而言,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银行卡,他连提款机都没见过,怎么会对这种东西有概念。

老村长叹了口气,挥挥手道:“青山侄儿,你还没吃饭吧,去厨房叫你婶给你做去,今天晚上你就在叔这休息,和小胖住一个屋,明早你带他们进山。”

木青山点点头,穿过前厅到厨房去了,村长大叔留自己吃饭,一会吃完饭帮他们家多劈几捆柴好了,木青山年纪虽小,却不愿欠人家的好处。

木青山走后,前厅坐着的几人看来也欠缺了谈话的兴趣,客气寒暄了几句,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当天夜里,小胖抱着木青山那柄丛林王军刀兴奋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像明天要进山的是自己一样。木青山却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对他而言考虑得很简单,只是进山带个路而已,也就是走上两天半的事。

而且,木青山之所以愿意去,小半是因为收了人家的礼,大半却是因为自己还想见到那个带着眼镜的女孩子。不知为什么,一想到那个女孩子,木青山的心就不争气的砰砰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