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到父母身边

这个火车道口,除了京广铁路往此通过之外,里面还有几条平行的铁路线。沿这几条铁路线有几排长长的红砖瓦房组成的仓库。需要装卸的货物在这里中转,装卸货物的列车也在这里编组,然后再驶向各地,这个货场最早叫循德门车站,始建于1916年,是京滨铁路的一个小站,后来京滨铁路并入了京广铁路,遂被改成了货场。

祈冰爸爸吃力地推着车来到坡顶。这时正好有一列火车要通过道口。道口值班的师傅一边吹着警示的口哨,一边缓缓放下两根红白相间的长长的铁杆,以阻挡人车通行,防止发生事故。随着“呜--呜--”的汽笛声,这列火车瞬间驶来,这列火车车头是辆蒸汽机车,车身是黑黑的,巨大的车轮漆成大红色,车顶轰轰冒着白雾,车底嘶嘶地排着蒸汽,后面拖着一长串货车车厢,如同一个巨大的怪兽。车头驶过时那骇人的巨响,的确震撼人心。

祈冰捂着耳朵,闭着眼睛。他觉得太恐怖了,太不可思议了!更不知前面还会发生什么?!他觉得还是家里温馨,安全,好玩,一丝回家的念头瞬即而至。当道口的横杆缓缓竖起的时候,爸爸正准备推车时,祈冰立刻从车上溜下来朝后跑去。爸爸见状一怔,立刻放下祈冰弟弟,支好车子,“冰冰,你去哪里?回来!这孩子太不听话啦!”爸爸一边大声呵斥,一边快速追上祈冰。祈冰终究跑不过爸爸,他被爸爸用胳臂夹着回到原地。“我要回家,不去幼儿园!呜,呜!”祈冰哭着嚷着。爸爸余怒未消,“坐好啊,不许下来,再下来,小心我打你!不听话!”

火车这个隆隆作响的大怪物着实吓了祈冰一大跳,这种不期而至的恐惧感深深地印在祈冰幼小的心灵里,一直无法抹去。

翻过这个道口,就是迎江路了。这是一条通到长江边的商业和金融长街,街道两边全是各式各样的西式楼房,一般是三、四层高的,最高也有十层的。这条街从铁路边一直到江边的滨江关,有1600米长,在国内商业街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滨江关始建于二十世纪初,它见证了滨江市旧时屈辱的历史。沿江一字排开皆是西式建筑物。滨江市发端于清朝末年,清中叶形成长江中下游的商业重镇,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一纸丧权辱国的《天津条约》将滨江市划为通商口岸,西方列强纷至沓来,自1860年始,英、俄、法、德、日相继在滨江拥有租界,租界范围从现今迎江路往下至麻阳街,横长则是从沿江算起至现今中山大道,约1公里。

随后西方列强的银行,企业机构纷纷在此落户,西式建筑如同雨后蘑菇一般快速生长出来。新的街道产生了,新的居民区诞生了。1861年英国建起了租界第一幢集办公和居住的英式小楼;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长江北岸的西式办公建筑不断涌现,这个时期就包括滨江关,有英国汇丰银行、美国花旗银行、日本横滨银行、还有迎江路上的英国怡和银行,以及建在中山大道上的德国西门子公司等等。

这些建筑物的地基是由花岗岩垒成,墙面是由麻灰色的石头砌成,希腊式方形块的房体,多立克、爱奥尼、多林斯式的立柱,拜占庭式的穹顶,巴洛克的雕刻,洛可可的花饰,西班牙式的铁艺栏杆,大工业时代水泥钢铁框架加上大块面的玻璃门窗。。。。。。真可谓美轮美奂,繁华与富丽同时闪现在这些建筑物之中。

祈冰爸爸推着小哥俩走进迎江路不足两百米远,靠左边一个小巷口停下放好车子,领着小哥俩进了巷口一间院子里。门是石库门,院子不大,实际上是个天井,地上有点潮湿,青砖垒成的地面上有的长出了厚厚的青苔。走过院子进到一间屋子里,屋里只有一扇窗子,显得阴暗晦涩。屋里有十几把小靠椅倚墙放着,已有几个小朋友在椅子上坐着玩耍。一个戴着厚厚镜片眼镜、胖胖的女老师走了过来:“请问你们是来上幼儿园的吗?”“是啊,这是我的两个儿子。”祈冰爸爸回答道。“哦,现有几个名额,您把孩子交给我吧,您到后面办理入园手续。女老师一边对祈斌爸爸说,一边将祈冰小哥俩牵到旁边椅子上坐下。

祈冰看着这陌生的人和环境,内心感到十分地拘束和不安,非常不情愿在这里呆着,思家的念头像长江里拍岸的浪花不停地撞击着他的心扉。当祈斌爸爸办完手续过来时,祈斌就裂开嘴,嚎啕大哭:“我不想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弟弟也跟着哭,小哥俩一唱一和,引得其他老师和小朋友过来瞧稀奇。“别哭了,别太认生啊,熟悉了就好了。”老师们劝慰着小哥俩。祈冰爸爸跟胖女老师耳语了几句,头也不回地走了。祈冰见状,自知无法回家了,哭声像泄气的皮球慢慢消了下去。“玩积木吧!”一个小朋友将几个五颜六色的积木捧到祈斌跟前,祈冰却不理不睬,眼睛盯着屋里唯一的窗户发呆。。。。。。

其实,祈冰甚是想念在黄林镇的那段时光。那里留下了他太多的痕迹。那条青石板路留下了他快乐的脚印,还有长河边钓鱼留下的印记,还有镇前广场露天电影给他带来的欢乐,还有和小伙伴们上山摘木耳和野菜时的兴奋和开心。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里,神游在那些熟悉的山山水水之中。弟弟见他不语,几次过来喊他,他却很不耐烦地推开了弟弟。除了中午吃饭、午睡、上厕所,祈冰几乎就像粘在椅子上一样,很少动弹。祈冰弟弟倒是和其他小朋友玩到了一起,他不时还是过来拉着祈冰的手:“多多,跟我们玩啊,起来啊。”祈冰仍旧不予理睬,躲过弟弟伸来的手。

终于等到爸爸来接了,祈冰脸上这时稍有些喜悦的色彩,他腾地站起来,拉着弟弟直奔爸爸而去。祈冰跟爸爸回去时,心里暗自思忖着:“再不回这个鬼地方了。”

第二天,爸爸照例叫醒小哥俩。祈冰没理会爸爸地催促,顾自把被子往头上一蒙,依旧睡去。爸爸见状,扯开被子:“冰冰,快点啊,不早了,快起床!”“我不舒服,头疼,起不来。”祈冰在□□用双手蒙着眼睛嚷嚷着。爸爸用手去摸祈冰的额头,“还好啊。装什么装啊,别使性子,快点起来,要迟到了!”祈冰不再理睬反而用被子把头蒙得更严实。爸爸愠怒地说:“再不起来,我要打你啦!”再次用手去扯祈冰的被子,祈冰抓着被子跟爸爸叫上了劲。

这时妈妈下夜班回家了。妈妈在一家药厂上班,长期倒班,小哥俩很少见到妈妈,主要是爸爸负责小哥俩的日常起居。“干什么啊?你们父子俩!”妈妈过来拉开爸爸的手说。“冰冰不想去幼儿园,还装病,都快迟到了。”爸爸缩回手应道。“算了,算了。孩子不想去就呆在家里吧。他们也大了还听话,给他们一把钥匙。请楼下牛奶奶帮着照应一下,不让他们上大马路就行了。”妈妈最终做出了这个决定。爸爸听妈妈这样说,也无奈地说:“也只能这样了,这孩子太犟了。”闻听此言,祈冰高兴地在地板上打了个滚,“不去啰,不去啰!我们可以睡懒觉啦!”爸妈见状,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