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的时间看起来不短,若是用来操办一桩婚礼,似乎就不够了,特别是这场婚事还关于大唐李氏皇家的颜面。

多亏沈家底蕴深厚,全家动员之下,在柳夫子的帮助下,借助了朝廷许多力量,这场婚事终于有条不紊的继续了下来。

从文定纳吉开始,历经三书六礼,到迎亲,李修开始还费尽心思的张罗,到后来就如同木偶一般,任凭众人摆布。

眼看着北燕使节就要到达长安,已经顾不得安宁公主的下嫁对与沈家来说是锦上添花还是烈火烹油,李修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将安宁娶回家,不让这位清冷似水却又对他一往情深的女子去苦寒之地度过后半生。

安宁的公主府还在建造中,这场匆忙却不简朴的婚礼中的花轿最终抬进了定国公府旁的宅子里。

曾经的朱家门匾换成了李家,李修用六千缗铜钱买下了朱郎中的府宅。朱郎用五千缗铜钱的礼钱表达的歉意。李修本就没想计较,为了安慰这位即将外放官员的心思,也就带着笑意收下了这份歉意。

一切顺利,当安宁公主的花轿抬进院中,李修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喜宴连天,各种食材如流水般从定国公府后门抬进厨房,经过御厨的巧手,转眼前变成一道道让人忍不住流下口水的佳肴,被摆放道定国公府大院子中的一桌桌宴席上。

觥筹交错,声声道喜,李修端着酒杯一桌桌的敬酒。认识的,不认识的,往日有怨的,昔日有恩的,大唐文武百官近乎齐聚在定国公府的府宅内。

这一刻,都是一声声恭喜,一声声道贺。不管往日里交情如何,都带着羡慕的笑意恭喜着李修。

李修满心欢喜的寒暄敬酒,穿梭于每一桌之间,

敬过每一位宾朋,不经意间发现,已经日暮西沉,青衣小厮开始将大红灯笼高高挂在每一个房檐屋角亭榭楼阁上。

春宵一刻值千金,在众人调笑打趣之下,作为主角的李修终于能够脱身离开宴请宾客的前庭,由定国公府的角门,回到了刚刚过户到他名下不久的李宅。

隔着一道厚实的木门,里面是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外边是一身吉服的新郎官。

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木门上,李修却停下了脚步。

抬头仰望,月华洒落,却不敌大红灯笼的喜气。大红色的喜气仿若火烛,烧红了半边天。

无来由的李修想起了那位含辛茹苦养大他的女人,窝在她怀中的婴儿,在时光的流转中,不经意的已经慢慢长大。想来她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都不会想到,她的骄傲,她的牵挂,不仅长大成人,而且还娶了大唐唯一一位公主。

想必,她在九泉之下也足以瞑目安息了。

轻轻摇头,抛开这大喜日子不该有的点点感慨,李修搭在门扉上的手指刚要用力推开让他期待已久的门扉,身后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少爷,国公府传话,说陛下来了,定国公让你前去陛见。”

李修搭在门扉上手指慢慢的滑落,在这个时候,莺儿传来的消息并不能让李修感到高兴。

当今天子亲自前来,虽然不合规矩,但想到安宁是他名下唯一的孩子,众人也完全能够理解这份心思。

门扉内传来熟悉的声音,安宁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是那样平和温柔。

“既然父皇亲自前来,你还是去见一面吧。”

李修叹息着,无奈的摇摇头,暗暗责怪弘泰皇帝的不识趣。

新买的宅院本就和定国公府相连,在院墙中开了一道小门,两家来往方便极了。

迈着急切的脚步走过小门,看守小门的家丁不在眼前,却发现和弘泰皇帝在御书房谈论过的孔启状似无意的站在角门前。

在一切没有定论之前,李修可是不敢对这位三朝首辅当今

帝师有任何怠慢之处。

“学生李修,见过孔公。”

李修的行礼一如既往的恭敬谨慎,孔启慈祥得笑着,伸手搀起一揖到底的李修。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别这么多礼。”轻捻颌下银须,孔启干瘦得尽是褶子的老脸笑得慈祥依旧,半睁不睁的老眼上下打量着李修,带着几分唏嘘的道:“孩子都长大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也都快要入土了。”

李修想不出这话该怎么接下去,讪笑着想要搀扶孔启,却被孔启笑着推开了。

“老夫爱凑热闹,给你道喜是一方面,另外也想见见许久不见的各位老相识。本来没想太多,但今日在喜庆的气氛中,忽然心生一个想法,说出来有些唐突,还望你莫怪老夫多事。”

“孔公这是说的哪里话,小子怎么敢怪罪孔公。”

“那老夫就说了。”孔启笑着,状似无意的道:“刚刚无意中看到你从江州府带来王姓女娃,忽然想到老夫族里有位俊杰,和她年龄相仿,老夫想着两人算是郎才女貌,若没有遇到你也就罢了,让又让老夫无意中遇到了你,想来这也是天意难违啊!”

孔启这是要为小妹做媒?

李修脸上笑着,心中却升起了浓浓的疑惑。抛开暗察司的血案,也抛开弘泰皇帝的态度,单单说李修对孔启的了解,这桩亲事都是充满着疑点。

孔启一辈子无儿无女,这点和柳夫子很是相似。和山东曲阜的族人关系也并不融洽,或者用不融洽来说还不足以形容,若说他和孔家族人之间的关系是老死不相往来,倒还欠当一些。

在这种情形之下,孔启忽然说为孔家族人说亲,无法不让李修怀疑他的动机。

想到这点,李修一直恭谨低下的头颅猛然抬起,锐利的目光寻找着孔启的那双老眼。

感受到李修的疑虑,孔启那双半睁半闭的老眼猛然睁开,锋锐的目光豪不退让的和李修对视,单从目光来说,哪里还是一个年过九旬风烛残年的老人该有的目光。在这等锐利目光的衬托下,满是皱褶和老人斑的面孔上的慈祥笑意,也带着一丝别样的让人看不透的意味。

李修迎着孔启的目光摇摇头,刚要说话,却见孔启缓缓的摆手,“别忙着拒绝老夫,仔细认真的考虑一下。”

“孔公和族人和好了?您老人家口中的族人是哪一位年轻俊杰呢?”

“这不重要。”孔启意味深长的笑着,道:“重要的是你的态度。”感觉到李修的不解,孔启笑了笑,状似无意的又道:“你大概不知道吧,在御书房你看到的那封北燕和亲的奏折并不是北燕遣人送来的,而是巡刑司秘谍的奏章。真正的和亲的奏折,还在北燕使节的手中,现在应当在前来长安的路上。“

孔启的话音未落,李修心中一颤,脚下无来由的连退两步,震惊的望向孔启。

用惊骇一词都不足以形容李修此时的心情,再次后退一步的同时,李修几乎就可以肯定,眼前这位一直挂着慈祥微笑的老人,就是暗察司天牢血案背后的真凶。

只是他想不明白,十日前御书房君臣奏对,明明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为何孔启如同亲眼所见般知之甚详。

是弘泰皇帝转身出卖了他?李修在心里瞬间否定了这个推测,弘泰皇帝没有必要那样做。

忽然间,李修想到孔启所说的北燕议和的条件是巡刑司传递过来的。这就有些不对了。事关北疆战事,北燕有心议和这等大事,若是兵部秘谍打探出来得还在情理之中,若是从刑部隶属的巡刑司透漏出来的消息,就无法解释了。

除非……,这个消息有心人的安排。若说眼前的这位老人就是有心人,就完全说得过去了。

这是一次试探,试探的目标不是李修,而是那位龙椅之上的九五至尊。

通过试探来

确定弘泰皇帝的反应,同时也试探出李修在弘泰皇帝心中的重要性。

虽然没有证据,全是一些推测,但此时李修更加确认了,孔启就是暗察司天牢血案幕后的真凶。

而此时孔启的提亲,就像他说的一样。人选不重要,重要的是李修的态度。

“小妹还小,晚辈舍不得就这么让她出嫁。”在孔启骇人目光的逼视下,李修断然做出的决定,

孔启收回了逼人的目光,回复半张半闭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看来,是老夫多事了。”

看着孔启背着手,略微佝偻的背影,李修知道,他失去了和孔启这位三朝首辅当今帝师握手言和的机会。

定国公府前庭的酒宴还在继续着,弘泰皇帝的到来让热烈的气氛多了几分拘谨,更少了震天的喧哗。

李修来到前庭之时,只能看到官员之间偶尔的低声私语,弘泰皇帝正高踞在最上首,在沈彦的陪同下,由高杰伺候着酒宴。

一杯金樽美酒被弘泰皇帝端在手中许久,双眼通过夜色遥望着皇城的方向。

李修只将弘泰皇帝的失常归结到安宁出嫁给这位天子带来的赶上上,并没有想太多,整理好衣襟,缓步上前建立。

“你怎么来了?”李修的出现似乎让弘泰皇帝有些意外,端着酒盏皱眉道:“这个时候,你不好好陪着安宁,到朕面前凑什么热闹?”

这还是我的错了?

李修心中抱怨着,手中却抢过高杰的酒壶,为弘泰皇帝慢慢的斟了一杯酒。弘泰皇帝端着酒杯,欲言又止的看着李修半晌,一声长叹之后,干脆的一饮而尽。

“行了,今天是你和安宁的大喜日子,就别在我面前晃**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让李修陛见是沈彦的注意,让李修离开是弘泰皇帝的口谕。这个时候李修才不会傻得去抗旨,在高杰嫉妒的目光下行礼离开。

回到家中的李修,这次推开房门的手未曾犹豫。

在喜娘的招呼下,以洁白剔透的如意挑开了安宁盖了许久的大红盖头,和一脸娇红羞涩的安宁喝过合欢酒,进行过简单却包含深意的仪式之后,喜娘等退出了新房,将大红烛留给了心心相印的一对男女。

软软的娇躯搂在怀中,有些凉意,却让人从心里发热。

带着得偿所愿的笑意,李修迫不及待的吹灭了红烛,在一声惊呼之后,房间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轻解罗裳,娇弱的嘤咛声起。伴随着粗重的喘息,被浪中一声疼痛的惊呼,李修的肩头多了一个小小的牙印。

又是一阵阵翻天的被浪,春色满屋,让月亮都忍不住羞涩的躲在薄薄的云彩之后。痛呼声变成了嘤咛,又变成了让人心痒难耐的娇喘。

最终,在一声低沉却又悠长的呼气声后,娇喘停歇,被浪恢复了平静。如玉的柔荑捧起带着点点艳红梅花的素白绸缎仔细的叠好,放置在床头。

一双粗壮的手臂不管不管将柔荑扯回大被之中,带着嗔怪讨饶声却没能阻止被浪再次翻涌。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偷偷从云朵旁探出头,想要窥探着人间春色,却已经失去了机会,绣着交颈鸳鸯的大被外只有两个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夜半人静,定国公前厅宴席声穿透不了里面的屋宇,急促的脚步声却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怎么回事?“在睡梦中惊醒的李修先是为身边娇娃掩住令人流连的春光,转过身才带着浓浓的怨意冲着门外斥责。

门外是莺儿慌乱的声音。

“少爷,陛下回宫途中遇刺。“

“什么?”

这下不止是李修,安宁也在半梦半醒中惊醒,猛然坐起身来,惊慌失措的拉扯着李修的手臂,浑然不顾被角已经滑落到腰间,空气中那对让人留恋的酥胸轻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