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跷百宝阁(1)

第二天,队里派出的车来到贝宁家,接上萧润和贝宁准备向西南山区一个叫紫云岭的地方去。紫云岭是一个乡,龙宝峪是这个乡所属的一个村。

车刚开出院门,萧润的电话响了,是队长,说一家拍卖公司发生了一起破坏文物事件,可能和本案有牵连。队长让她先到那里去看一下,然后再去紫云岭。

拍卖公司位于崇文门大街,正好顺路。萧润他们到了拍卖公司一看,原来是一件称为百宝阁的大型明代家具被人捣了一个大窟窿。

作案人不知是怎么进来的,因为拍卖公司不但保安工作严密,而且还有红外线防护。他似乎是用百宝阁上面的一块古玉石雕砸在了这件宽两米多,高一米八的明代家具后背上。此时,距离秋季拍卖会只有两天时间了,可是,这件秋拍的重头货却被破坏。这还是恢复拍卖事业以来出现的第一次情况,作案动机很不清楚,因为秋拍会上并没有同样的拍卖品和这件竞争。经过反复询问,拍卖公司的保安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但是在这件家具的镶板和古玉的缝隙中间,发现了一张玉版宣纸条,上有娟秀的瘦金体字写着:

紫霄奇珍入宦囊,

云卷百宝痛断肠。

岭前美景为谁秀?

贿取百姓膏脂汤!

仗剑环顾立苍茫,

义不容辞破阿房!

侠士如掷量官尺,

女儿红装换戎装!

恫吓的口吻非常明显。而且,此次恫吓有些社会意义,因为“紫霄奇珍入宦囊”,指明了是当官的接受了“紫霄奇珍”的贿赂;“贿取百姓膏脂汤”无疑是指这件贿赂品花费的是百姓的金钱;“量官尺”指的是法律政策,如果这些法律政策得不到落实,就要“戎装”解决了;“侠士”就是指的纪检、监察或者公安部门了,当然,也包括那些民间行侠仗义的人;“女儿红装换戎装”,看来做这件事情或者说写这首诗的人是个女子,古典文学修养很好,用语准确,对仗工整,有大家风范。

贝宁和萧润琢磨了许久那首“七律”,看出是一首藏头诗,竖着念是:紫云岭贿,仗义侠女。

但是,经过对拍卖公司的调查,货主并不是项目审查委员会的龙主任。萧润拿出证件,私下问了货主是谁,公司负责人拿出委托拍卖合同书,上面签字的是:董行。起拍的底价是28万元。

萧润大吃一惊,竟牵扯上董行了!董行没当官,是个商人,做买卖是他的本分,没有理由收取贿赂,即便是收了,也构不成收取贿赂罪。这里面一定另有内情。

她不露声色,打电话请求队长让她和贝宁一起到董行家看看,摸一下情况。紫云岭今天暂时是不能去了。

贝宁看着这件古家具,觉得有些熟悉,她拼命回忆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一说到董行家看看,她忽然想起来了,原来,董行拿着好多张家具图找过父亲,说是要恢复一件明朝的旧家具。父亲一看,哈哈大笑,原来他曾经对这副明朝的旧架子也很感兴趣,但是要配齐那些零件,需要许多工夫,还要许多钱。父亲一半揶揄,一半称赞地说道:“董老板真是了不起,哪里有好东西,都能淘换到手。”董行似乎苦笑了一下。后来,杨一纯伯伯在董行那里见了这个百宝阁,也称赞说是好东西。董行做的就是古董生意,没什么奇怪。可是,这家具怎么被砸了,又怎么出现恫吓“官宦”的诗句纸条呢?

……

到了董行的店里,董行出去办事,不在。贝宁和萧润见到了董行的夫人李颖,她对贝宁的到来可高兴了,热情地跑前跑后,亲自沏茶,砸茶(茶道的一种)。她是纯正的满族人,和贝宁的奶奶认识,贝宁的奶奶曾经在长春的伪皇宫缝纫司当差,她在贝宁的奶奶面前执晚辈礼。这些满族遗民,虽历百年,接人待物还是有一套礼节规矩的。贝宁推开李颖的茶,郑重地说道:“伯母,您家的那件百宝阁在拍卖公司被人砸了!”

李颖只是淡淡地说道:“噢,那是掌柜的替人修复,代人送拍的。”

萧润机警地端起茶杯,学着电视中看到的品茶姿势,抿了一口说道:“这茶,透着舌根的香。”

贝宁也端起来,喝了一口,觉得确实滋润,禁不住又深深地喝了一口,她也确实渴了,所以还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这时李颖才露出笑模样。

萧润跟着贝宁的话说道:“伯母,您用这香茶招待我们两个不识高风雅趣的丫头,也不怕我们常来搅扰。”

听了这话,李颖乐得眉开眼笑,说道:“闺女这是说的哪里话,你和贝宁是同学,就是过了乡试,入了举子,将来入翰林也是可能的事,特别是你们学礼乐的,要想大红大紫,也快着呢。风雅高致,饮茶谈吐,着装举止,都是要历练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到时找婆家,也进得宦门高户。别看是市场经济,女子的修为礼节,还是被人看重的。”

“伯母说的是。”贝宁强忍住从心里上来的笑,“伯母,董伯伯是替谁家修复代卖的那百宝阁呀?我这位同学看上了,可惜,又被砸破了。”

“听说是个姓龙的。只要没把那几十块镶嵌的古玉砸碎,再修也好修。”李颖说道。

贝宁和萧润交换了一下眼色,说道:“萧润,你还不知道吧,修古家具、补瓷器那些活儿,细微之处,都是我伯母动的手。”

“哟!”萧润惊叹,不是装出来的。她常出入贝宁家,知道“整旧如旧”是个不简单的手艺,心里对这好像和当代情趣差了半个世纪的女人不禁涌起一番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