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了微凸的小肚腩,那是日夜在外和客户应酬喝出来的。大学的时候,他可是篮球队的主力中锋。他的脸庞依旧让艾乐乐迷恋得无法自拔。那股英气、那份从容,那种成熟的味道,艾乐乐自顾自得出一个结论:我们家苏凡太有魅力,才会招蜂引蝶。

苏凡正在埋头享受着妈妈的手艺,看着老婆这样傻傻地看着自己,有些心虚,赶紧夹了一块红烧肉,堆到她的碗中。

艾乐乐瞥了一眼苏凡夹的肉,一口吃掉,使劲地嚼了几下,狠狠地吞下去,那狠劲就跟吃苏凡的肉似的。她的眼睛盯着苏凡,气氛明显不和谐。

倒是去厨房盛汤的婆婆化解了饭桌上的干戈气氛。她将一盅散发着奇香的汤水端到苏凡面前。

"又没我的份?"艾乐乐使劲地嗅着味道,把脖子伸得老长,讨好似的问,"妈,什么好东西,我怎么没有?"其实这一刻的艾乐乐,恨不得把苏凡打个稀巴烂,但在婆婆面前,仍然不好太过表露。

"欸,欸,你喝不得。"婆婆一把用手挡住,神秘地看着苏凡说,"凡凡,这是特地给你的。"婆婆的意思是要看着苏凡当面喝下去。

夫妻俩一下明白了。艾乐乐的脸一路红到了脖子根,赶紧低头扒饭,心里却犯嘀咕,看来这回婆婆非等到他们把人给造出来才罢休。

对现在的苏凡和艾乐乐,这究竟是好是坏?

爱情与婚姻倘若真的相差十万八千里,真如世人说的那样,爱情是一回事,婚姻又是另外一回事,为什么爱情大多数的结局是走入婚姻?

艾乐乐不相信,她的爱情糅不进一颗沙子,婚姻亦是如此。她学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学不会隐忍和坚强。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心翼翼地进行着地下婚外恋的苏凡会突然宣布艾乐乐出局了,她不要那样狼狈不堪地离开。

今晚婆婆早早地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得死死的,没有半点动静。

艾乐乐仿佛预感到会有什么发生,她快速地洗完澡,还是穿上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纯棉睡衣,垫上枕头靠着看书。

她当然不会看什么学术性强的书,专门看那种能够消磨时间的马桶文化类书籍,上厕所的时候经常莫名其妙地捧腹大笑。苏凡比较讨厌她看这些没有营养的书,把上厕所时看的书带到**看,是不是太无趣了些。

艾乐乐双手拽紧书,这个出了轨的男人此刻就在身边,近在咫尺,她却猜不透他的心思。她烦躁地翻着书,哗哗作响。

也不知道妈妈炖的什么玩意儿,苏凡开始觉得浑身燥热,看艾乐乐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柔情。

艾乐乐鼻子哼哼气,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苏凡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情形,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故意发出几声大笑,那笑声笑得她自己都觉得发颤。

苏凡一把移开她的书,把艾乐乐包围在自己的身体下。艾乐乐不说话,仰起脸盯着他的眼睛。

那眼神直刺他的心间,有些冰凉。

他不知该怎么办了,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艾乐乐的眼角有两行泪慢慢地滚落,快速地划过她的脸颊,滚到嘴角。

她哭了。

她哭的时候,他还是会慌乱,会心疼。她是觉察到什么了吗?一个男人,是否真的无法完整地呵护两朵玫瑰?可是他也无法伤害另外那一朵。

他迟疑地伸出双手,拭去艾乐乐的眼泪,低头在她耳边问:"怎么了,小傻瓜?"

艾乐乐一把用手挡开,狠狠地背过身,自己拎起被子胡乱地把眼泪擦干。

"好好的,你干吗哭?"

得不到妻子的回应,苏凡用男人惯有的伎俩企图用身体去化解矛盾。

艾乐乐干脆滚到床下,"嗖"地站到一米开外,死死地看着苏凡。苏凡有些害怕,她或许是真的发现什么了,他一直在拖延着时间,尽量不去想这件烦心事,可是后院还是着了火。

"乐乐,别闹,你过来。"他伸出手把艾乐乐拉到身边,双手拉住她的手。

艾乐乐笑了,笑得苏凡有些毛骨悚然,她的手轻抚着苏凡,认真地说:"我知道,咱们牵了这么多年手,现在你拉着我,就像自己的左手拉着右手吧,可是把你的右手砍掉的时候,你不会痛吗?"

苏凡一下子怔住了,这个女人真的说到了自己的痛处,他甚至不敢直视妻子。

"你真的不会痛吗?"艾乐乐再问了一次,猛然翻身上床,操起枕头使劲地打着苏凡。

"砰砰砰!"枕头打在苏凡的背上,一点都不痛,可是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一定痛不欲生。苏凡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可又无可奈何。

一切,都不在他的意料中,他不知道她会回来,也不知道两个人之间还是能碰撞出火花。

那碗神奇的汤水让苏凡整整烦躁了一夜,艾乐乐将自己关进书房,书房的灯亮了一夜,婆婆也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走了很多趟。

闪婚、闪离要的就是速度

"什么?凌子离婚回国了?"艾乐乐上班第一天,听到这个重磅消息,绝对不亚于自己买的股票涨停板。

大概她的声音过大,引起周围一片抬头,办公室的气氛原本过于压抑,人人埋头苦干,至于在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艾乐乐压低声音对陈昕说:"你说她被人骗财骗色?后天到机场去接她?"

"嗯,咱们再细聊,就是通知你一下,她自己不好意思对你说。"

"乐乐,凌子是不是你那个在《新闻周刊》的记者朋友?"格子间凑进一张抽象的脸。

倘若实在无法描绘一个人的外表,只能用抽象这个词去概括。

打探凌子消息的是后勤部的一个小头目傅文,据说是公司亚洲区总裁的皇亲国戚,外企很少讲究这种关系,他也是实在有能力将公司的后勤工作打理得头头是道,尤其在控制预算方面,特别得老板的赏识。

凌子2008年结婚去了美国,老公是在一次外事采访中认识的,是美国一家周刊的记者,原本就满腔正义的凌子遇见同样为自由说话的美国记者,立即闪婚赶赴资本主义国家继续自由的新闻理想。

那时候美国的房子便宜得要命,她还屡次发动艾乐乐和陈昕去美国抄底。

湖滨别墅只要几十万美元,那可是标准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天堂生活。她信誓旦旦地说"从今天起,要做一个幸福的人"。

艾乐乐满脑子胡思乱想,总觉得自己应该准备些什么台词去安慰凌子,拿那个四十岁重新出山的孟广美说事?那不是往人家伤口上再捅一刀吗?

她的脑子里反复响起陈昕的话:"凌子在美国的这一年,有八个月是在打官司,直到无力支撑。"对此,她竟然毫不知情,倒是陈昕,断断续续地接济过凌子几次。

艾乐乐结婚的时候,傅文看两个伴娘的眼神都绿了。那时凌子还未婚,他对凌子的评价是不可方物,陈昕则是高不可攀,思想上他当然更倾向于喜欢不可方物的那个,婚礼还未结束,就急不可耐地向艾乐乐索要凌子的电话号码。

傅文是本地人,家庭背景非常好,名牌大学工商管理系毕业,就是人长得对不起观众了些,海拔也不是那么突出地平线,穿了内增高也才刚刚到陈昕眉骨处。

凌子自身条件也非常好,当然不会过于在乎那些附加的外衣。对于傅文的献殷勤,她是断然拒绝,丝毫没有给他任何回旋的余地。

这点和陈昕非常不同,陈昕对谁都客客气气,尤其是对她有好感的男人,更是时常保持着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状态。她不会拒绝得很干脆,亦不会答应得很爽快,在她的世界中,这些男人就是一个巨大的资源库,随时有用武之地。

对于美女的召唤,大多数的男人没有抗拒力,所以陈昕才会活得这么自在。

艾乐乐烦躁地收拾起文件,没好气地说:"傅大主任,您管那么多干什么?"

傅文可怜兮兮地说:"好乐乐,凌子去了美国后,我就再没听过她的消息,你就透露一点给我吧。"

说也奇怪,傅文这样的男人,竟然很是痴情。他年纪轻轻就拥有了许多人奋斗一生也得不到的东西,坐拥市中心两套高层豪宅,滨江还有一栋排屋,按照现在的市价,他其实算得上有千万身家。

他完全可以开着他的豪车到那些美女云集的大学,拐出一两个清纯少女,可是他的身边的确鲜有女人,办公桌前还摆放着凌子的照片,据说他还做了一本剪报,专门收集凌子的新闻报道。

艾乐乐合上笔记本,看了看时间,正欲打卡下班,赵诠的秘书周悦敲敲她的桌子,神秘地说:"赵总让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早不叫晚不叫,这会儿都快下班了,赵诠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呢?自从上次他半夜送自己去医院后,艾乐乐听到这个名字也不再咬牙切齿地厌恶。

这大概就是心理学中说的晕轮效应,或许赵诠原本就没那么惹人讨厌,只是大家都看他不顺眼,自己就不由自主地随波逐流了。

傅文见套不出话,无奈地打卡下班,走到办公室拐弯口时他还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艾乐乐,希望她透露一点凌子的消息。自从知道凌子嫁到美国后,他连NBA都不看了,他无法想象自己心目中的女神被美国佬**的情形。

他拒绝一切美国的产品,比抵制日货还来得激烈。

上司带我去巴黎

艾乐乐站在赵诠的办公室门口,深深地吸了口气,那天艾乐乐穿着睡衣,头发凌乱,最落魄的一面被上司看到了,心里老觉得别扭得厉害。

"带我去巴黎开会?为什么?周秘书不和您一起去吗?"艾乐乐的眼睛睁得老大。公司要开拓巴黎市场,和那边合作的事已经传了很久,据说赵诠会是巴黎市场的全权负责人,那意思就是赵诠的能力实在出色,不过现在公司找不到合适的职位让他升迁,所以给他一个全新的市场,是对他表现最好的嘉奖。

十五天,要离开杭州整整十五天,要离开苏凡十五天,那不等于给了苏凡和小三完全自由的天空了吗?

赵诠拿出她的简历,淡淡地指着上面那行娟秀的字说:"你的辅修专业是法语,周悦只会英语。"

天哪,辅修专业!她的生活中没有法国人,没有机会说法语,她现在除了去吃法国大餐时显摆似的点几个菜,还会说什么?

她赶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声说自己不能胜任。个人出丑是小事,把公司大事搞砸了才完蛋。

赵诠把简历放回抽屉,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艾乐乐,淡淡地说:"机会很好,反正也是下个月才去,你再考虑下。"

艾乐乐刚进公司的时候,就听过赵诠这个风云人物的名字,面试她的考官中正有赵诠。那一天她穿了一件果绿色的开衫,清新得就像春天里一片无辜的新芽,赵诠他不否认当时自己心中细微的私心。

他再翻翻她的简历,看到籍贯,更加有了几分感慨。

作为一个通过自己奋斗得到权力的男人,有份私心不为过。事实证明,艾乐乐正是他喜欢的那一类型的员工,不八卦,工作为先,很少过问权力纷争,也不拉帮结派。

他将那种感觉理解为气质,这份气质并没有因为她的婚姻而减少多少。

老公的另一个秘密世界

晚上刚刚到家,苏凡就打电话回家说有应酬,艾乐乐猫在书房里,有些做贼心虚地用苏凡的身份证号码登录网上银行,密码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先是用自己的生日,后来又用了苏凡的生日,均以失败告终。

她悲哀地想,这张卡和自己完全没有半点关系,怎么会用自己的生日作为密码?除了这张卡,苏凡还房贷的卡,其他各类银行卡、存折,用的全是两人的生日组合。

不过苏凡在理财方面倒不是特别在行,结婚前他就主动向艾乐乐上缴了自己的工资卡,保险、基金都是艾乐乐经手的。

艾乐乐对数字有天生的敏感,她对房价深恶痛绝,却又心怀鬼胎地买了房产的股票,虽然涨涨跌跌,但总算没被套住,她就是属于那种见好就收的散户,上班的时候偷偷瞄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涨幅曲线,一看涨得差不多到自己的期望值了就赶紧抛了。

这就是所谓的小赌怡情,谁敢说炒股不是一种乐趣赌博?

登录网上银行是有密码时效次数的,再登录一次卡就会被锁掉,苏凡就有可能发觉她悄悄进行的"勾当"。

明明是他出轨,怎么整得自己跟做贼似的?

艾乐乐一气,大义凛然地用掉了最后一次输入密码的机会,头脑简单的苏凡,我用你妈的生日总行了吧?

她敲下那几个数字,屏幕闪了一下,跳到了她想要看到的页面上。

竟然猜对了!艾乐乐愣在原地,好长时间缓不过气来。

她知道苏凡很孝顺,苏凡的父亲很早就过世了,婆婆对他极其疼爱,苏凡也特别懂事。记婆婆的生日,也是艾乐乐婆媳相处的秘籍之一,没想到今天竟然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她缓缓移动着鼠标,紧紧地咬住下嘴唇,她的心早随着那些刷卡消费记录飞到了九霄云外,那是只属于苏凡和神秘小三的世界。

2月15日,香格里拉酒店。

3月14日,新天地。

3月25日,太平洋百货。

4月2日,西觉餐厅。

她的眼前迅速地掠过一幕幕景象,这是完全不同于她和苏凡的世界,那个世界,很小资、很浪漫,对于艾乐乐来说,近乎于奢侈。

艾乐乐也逛商场,通常是在衣服换季打折的时候,去挑一些基本款,并且她熟知各大商场的最新打折信息;她也数次路过那些西餐厅,不过情人节牛排都是在超市买了自己在家煎的,苏凡还吃得有滋有味;她也向往过去五星级酒店住一夜总统套房,但那梦想只在婚前有过。

到最后,这串数字在她面前跳跃成聒噪的音符,刺得她双耳发疼。只是一个中层的小领导,就有这样的消费能力,家里尚有房贷未还、老婆未养、孩子未生,你TMD养起情人了!

她隐约感觉到,苏凡不知隐藏了多少秘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继续这场无休止的暗战,还是干脆和苏凡摊牌,让他立即选择。

六年的感情,难道就这样付诸东流?难道我艾乐乐一定要成为一个离婚的女人?

她忽地一下站起,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城市高楼,真想放声大喊。拱手相让根本不是我艾乐乐的性格,敢和我抢老公,我让你死得很难看!她双手握拳朝着空气猛揍。

偏偏这时,婆婆敲门了。她赶紧"啪"地一下关掉电脑,看着婆婆端了一碗红枣莲子羹,说:"一天到晚上班,累不累呀?怪不得这么瘦,多吃点。"

她看着眼前这个古板却不让人讨厌的老人,真想扑进她怀里大哭一场。艾乐乐拿起汤勺,送进嘴中,甜丝丝的清爽顿时占据了味蕾。她不得不承认,婆婆的厨艺一流。

艾乐乐抬起亮晶晶的眼眸,重重地点头说了一句:"妈,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看到媳妇这副神情,老人家不好意思了,语重心长地说:"乐乐,妈也是想抱孙子,你别太在意。"

是的,她只是一个人寂寞了、孤独了。很早就失去了丈夫,将所有的心思都倾注在了儿子身上,可是终有一日儿子要成家立业,彻底离开自己身边,这个时候,想要一个孙子的愿望有什么过错?

艾乐乐点了点头,怒火渐渐平息,她必须冷静地思考一个家的意义。婚姻不是恋爱,说散就散,那个人已经在日积月累的生活中刻进了自己的生命,怎能随意就抹杀?

或许,一段婚姻一次走入岔道并不是世界末日,有些风景只有在岔道上才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