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凡是第一次看到陈昕传说中六岁的儿子,心中竟然翻滚过一阵父爱,从前他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听艾乐乐说陈昕竟然有了儿子,现在看到这个可爱的小家伙,那种不屑感竟然烟消云散。

他一把抱起熙熙说:"叫哥哥好,哥哥给你买玩具!打雪仗去,给你看看我的秘密武器。"

苏凡一把掀开后备箱,是刚才路过一家玩具店买的,雪地越野遥控车。

"哇塞!"熙熙完全不认生,在他的印象中,谁给他买玩具,谁对他好,谁就是好人。他摆弄起遥控车,将遥控车装满雪,从这头开到那头,在雪地上碾过两条车痕。

"苏凡,没想到你除了哄女人,哄孩子也有一套。"艾乐乐看见熙熙跑出了几米远,哼着鼻子对苏凡说。

的确,想当初,这个男人把艾乐乐哄得死心蹋地,差点就让艾乐乐大喊"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了。

苏凡不和艾乐乐辩论,干脆跑过去替熙熙捏雪球。

艾乐乐恼怒了,也捏起许多雪球,朝着苏凡砸了过去,苏凡并不闪躲,雪球在他的肩膀上花开,熙熙拍着手掌喊:"乐乐阿姨好厉害!"

"小样,看我砸不死你!"艾乐乐又抡起胳膊,使劲地砸,砸了一会儿她才发现苏凡是自愿当人肉靶子,可能是想让艾乐乐发泄一下心中的气愤。

"混蛋!"艾乐乐在心中骂着,看着对面不远处的苏凡傻愣愣地笑着,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他们一起走过的春夏秋冬,一起奋斗、流泪、相互取暖的日子。

艾乐乐砸了一会儿,觉得无趣。陈昕下楼了,她抱起熙熙说:"熙熙,你看头发都湿了,会感冒的,咱们上楼加衣服去。"她只是想给苏凡和艾乐乐单独相处的时间而已。

"乐乐,我带你去逛逛,今天的雪景特别美。"

赖在陈昕家好像也不是回事,艾乐乐坐进苏凡的车,说了一句:"下雪天,小心一点。"

"乐乐,我和索拉分手了。"

"是吗?"艾乐乐的反应没有苏凡原本预料的那么大。

"是在妈的压力下吗?"

"不是,是我们商量的。"

"你们商量?"艾乐乐的眼睛有些模糊,这个男人和小三分手了,这算是真正回归了吗?

"苏凡,停车,前面停车。"

"怎么了,乐乐?"

"我让你停车。"

苏凡无奈地停下车,看着走下车后,头也不回的艾乐乐,他不明白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下了最大的决心,给索拉一笔赔偿,和她分手,回到艾乐乐的身边,可是她并不开心。

艾乐乐给索拉打电话:"你为什么和苏凡分手?你舍得放手吗?"

"苏凡的妈妈很喜欢孩子吧?"

"你怎么知道?"

"苏凡对我说的,她很早就希望你们有个孩子,我完成不了她的梦想。"

"为什么?索拉,你还爱苏凡是吗?"

"苏凡没有对你说?那次车祸,我失去生育能力了,不过如果没有你,我失去的不仅仅是做母亲的机会,谢谢你。"

艾乐乐呆在原地,她并不知道,那一次车祸到底给索拉造成了怎样的伤害。她颤抖着说:"你们可以领养孩子,你为了他妈妈的愿望,就放弃了他?"

"苏凡没有告诉你?他妈妈得了直肠癌,活不了多久。"

两个"苏凡没有告诉你吗",让艾乐乐根本没有招架之力,索拉不仅爱苏凡,而且是深爱。这个小三和她之前看过的任何一本小说、任何一部电影、任何一个杂志的情感专栏里的都不一样。她付出,为爱情完完全全燃烧了自己。

艾乐乐不想显示自己的慌乱,故作镇定地说:"你想让我给苏凡生孩子,满足老人家的愿望,所以你甘愿退出?"

"不仅仅是那样,艾乐乐,你很适合苏凡,你救了我一命,不是所有女人都会那样做,我自愧不如。"

艾乐乐长久地不说话,索拉淡淡地说:"你放心,我现在不在杭州,也不在上海,我不会破坏你们。"

突如其来的攻击和撤退让艾乐乐始料不及。她看着把车停在不远处的苏凡,闭上眼睛,久久地闭着。

一切像一场梦,只是醒来的时候,疼痛很清晰。

我要抽调公司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这个季节的冬天比以往的都要冷,艾乐乐在失而复得的婚姻中,浑浑噩噩。婆婆的化验报告出来了,并不是作假,索拉说的果然是真的。

这也是第一个两家人一起过年的春节,表面看起来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以前更加和美。

2010年的农历大年初一正是西方的情人节,苏凡特地起了个大早去买了玫瑰,如果是在从前,艾乐乐一定会唠叨到苏凡耳朵生茧为止,玫瑰这玩意儿不能吃也没多好看,没准都是改良月季呢。

不过艾乐乐只是安静地把花插进花瓶,玫瑰在花瓶中散开,艾乐乐一枝枝地理顺。她看了看窗外暗沉的天色,竟然在想:索拉,现在在哪里?

"老婆,我们生个宝宝吧。"苏凡从背后抱住正在摆弄玫瑰的艾乐乐,凑着闻她头发上淡淡的香味。

艾乐乐的心中说不出地难过,这原本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当带了一种强烈的目的感后,就变得索然无味。

凌子的相亲节目在大年初一就在屏幕上活跃地滚动着,艾乐乐无奈地换了台,这种节目已经让她觉得恶俗。她又习惯性地打开电脑,发现一个叫凤姐的女人铺天盖地的征婚消息。

是这个世界太疯狂,还是人们太过无聊?她翻了一会儿网页,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新闻,倒是苏凡眼尖看到,立即抢过鼠标点开说:"哇,不会吧,还专门要嫁海归,老婆,你看这个人多逗!"

"有多逗?我看凌子的节目捧的也都是这样的雷人。"艾乐乐的心中其实是有隐隐的担心的,凌子正以一种火星撞地球的速度飞离,她有许多次想提醒凌子小心她的幕后投资人傅文,那个人不是一般地阴。就连赵诠的吸毒,也似乎和他有关,赵诠是公司中唯一有实力和他竞争的中层骨干。凌子和这样的人牵上了瓜葛,迟早会后悔。

"老婆,你别转移话题,我们要个虎宝宝吧?"

"你以为生孩子就跟买菜做饭那样简单?就算现在怀了,生出的也是兔宝宝。"

"兔宝宝好,兔宝宝乖,和你一样乖。"

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平静得让艾乐乐有些空虚。

所以大年初八,她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公司。经历过垂死挣扎的冬天,公司渐渐有了起色,逐渐开始平稳,所谓的平稳不过是刚刚收支平衡而已,但有一份事业总是安心的。

陈昕到公司的第一天,和艾乐乐谈论的竟然是她要抽离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昕儿?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乐乐,对不起,我急需这笔钱。"

"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艾乐乐不理解为什么最难熬的时候过去了,陈昕会有想要分开的想法。

"我需要钱。"陈昕不敢告诉艾乐乐是陆迷急需用钱,她理智了这么多年,当陆迷再次出现的时候,又变得疯狂。她觉得自己亏欠那个男人,所以当他开口的时候,她不顾一切地要去弥补。

"你这样做,我们会前功尽弃。"艾乐乐按住陈昕的手,只是过了一个年,陈昕对公司的态度就翻天覆地。为了这个公司,陈昕曾经与她一起日夜难眠,她们很少买衣服,把一切可以流动的资金都投入了公司,几乎可以说是破釜沉舟了。

"对不起,乐乐,我要退股,我对不起你。"原来在爱情、友情和事业之间,爱情依旧会占上风。

"昕儿,你再考虑一天好吗?你让我有缓口气的机会,求你。"艾乐乐的哀求让陈昕慌乱了。

"乐乐,陆迷回来了,去年年底他就回来了,他是熙熙的爸爸,他真的是熙熙的爸爸。"陈昕颓然地瘫在办公椅上,看着对面的艾乐乐渐渐张大的嘴巴。

陈昕在熙熙即将七岁的时候,终于鼓足勇气去做了亲子鉴定,拿到报告单的时候,她喜极而泣,自己荒唐的青春终于有了一个总结。正因为如此,她无法抗拒陆迷的要求,陆迷说需要钱,她就会想方设法地去凑。钱都投在公司中了,唯一的办法是抽离股份。

艾乐乐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困扰了陈昕七年之久的毒瘤,假如不让它彻底破裂,她会一直痛苦下去,昕儿只是想给陆迷一个彻底的交代。

艾乐乐强忍欢笑说:"傻瓜,怎么不早对我说?你给我点时间,我不想就这样结束公司。"

陈昕还能说什么?面对艾乐乐她已经无地自容,可是她无法拒绝陆迷。

在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它摇摇欲坠要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婆婆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苏母在正月十五前住进了医院。苏凡的父亲死后,工厂给了一笔抚恤金,当时苏凡要在杭州买房子,苏母也没有把钱拿出来。在她的印象中,杭州上万一平方米的房价让她觉得不可思议,这次她却把两人叫到跟前,说起了抚恤金的事。

婆婆的意思是反正这病治不好,不如回家好好调养,这笔钱留着小两口今后花——"以后有了孩子,开销会很大。"

当婆婆再一次说起孩子这个话题时,艾乐乐不再反感,而是满心愧疚。她摇摇头,握住婆婆的手,说:"没事,妈,我现在开公司了,病是一定要治的。"

"乐乐啊,凡凡能娶到你是福气啊。"婆婆的这句话让艾乐乐泪流满面,似乎天底下再没有什么夸奖能比得过婆婆的这句话。生离死别之前,婆婆对自己说了这样的话,艾乐乐长久地趴在婆婆病床前。

谁也没有料到,这原来只是老人家的回光返照,苏母终究没有熬到正月结束,在一个夜晚安静地离开了世界。苏母离开后,苏凡前所未有地颓废,他在黑暗中抱着艾乐乐,不说话,只是抱着。

艾乐乐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真是成为了唯一的亲人,从前他以为有大把的青春和**可以挥霍。他在严格意义上不属于凤凰男,与母亲从小相依为命长大,母亲没有让他吃过多少苦,母亲老家的亲戚都在北方,平时来往并不密切,尤其是父亲工伤死后,更是完全断绝了往来,可以说他的童年是孤独的。

"乐乐,我爱你。"苏凡把脸埋在她的背部,双手依旧抱得很紧。

"我爱你"这三个字在寂静的黑夜中铿锵有力地敲打着艾乐乐的心。她还爱苏凡吗?如果索拉再次出现,会不会动摇那份爱的坚定?

毕业的那一年,艾乐乐以为缠住她哭泣的苏凡已经是最脆弱的时候,现在她才明白,一个男人脆弱的时候,不会哭泣,却能感觉到他的颤抖,苏凡浑身都在颤抖。

两人在苏凡的老家住了几天,料理完了苏母的后事,买了大巴车票回杭州。索拉成为艾乐乐心中挥之不去的疙瘩,结结实实地堵塞着,让她无法畅快起来。这段过往成为他们生命中的高压线,谁也不敢去触碰。

"乐乐,陈昕告诉我,她要退股。"

"她怎么和你说了?"

"为什么不能和我说?我是你老公。"

的确,苏凡是自己的老公,是那个应该在婚姻中担当遮风挡雨角色的男人。

"我替你想办法。"

"让我再想想。"

"想什么想?就这么定了,我来想办法,你安心上班就是。"

当苏凡重新在艾乐乐的生命中扮演强硬角色的时候,艾乐乐忽然发现自己奔波得有一些疲惫。从前的她,胸无大志,只想要一个安安稳稳的家庭,而现在,那个梦想似乎正在悄悄靠近。

她不知道苏凡用了什么办法,陈昕退股的那一天,苏凡把空缺的资金填补了进去。

其实苏凡只是卖了车,抛了手中一些被套的股票,问朋友借了一些,到底值不值得为这个女人这样做,他的心里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