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么,刚结婚那会儿,你天天给我捂脚,我的手脚总是冰凉,特别是到了冬天。后来你回家晚了,你冰凉的时候更多,你也靠着我,我才知道,睡得好好的,被这么一冰,是多么不爽的事。"

"你知道我的伟大了吧?"苏凡竟然还有些得意。

"我们没有孩子,维系我们的也就是那张纸了。"

"怎么有这么多想法?我不爱你为什么和你在一起?为什么每天勤奋工作?"

"是吗?那后天我要去游乐场。"

"后天?"苏凡想了想日子,说,"后天好像不行,改天行不?"

"不行,后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上次的相识纪念日已经错过了,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苏凡一下子头大了,索拉这一次之所以义无反顾地来杭州,是想和他一起过生日,和他一起过她三十岁的生日。

艾乐乐并不知道,她的情敌索拉并不是青春无敌的小姑娘,她甚至还比艾乐乐大了两岁。

"那到时候看我的时间安排好吗?"

"不行,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苏凡拗不过艾乐乐斩钉截铁的决定,只能敷衍说:"好吧,我尽量。"

"这哪有什么尽量的,除非那一天彗星撞地球,不然我一定要在游乐场看到你,必须、肯定以及一定!"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能让我再睡会儿吗?我还得上班。"

苏凡这么一说,艾乐乐只能知趣地不再纠缠,敢情自己现在是个闲人,才会在半夜起床长吁短叹。

她只能闷闷地扭过头说:"睡吧,睡吧,你爱睡多久就多久。"

她看着渐渐沉入梦想的苏凡,心中一阵发凉,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已经是一幢危楼,只是不知道何时会垮掉罢了。

周末的乌龙约会

周末的杭州乐园显然比往常热闹了许多。

艾乐乐穿一件淡黄色的卫衣、一条宝蓝色的铅笔裤、红色帆布鞋,整个人都撞着色,相比之下苏凡则低调了许多,浅灰色的套衫,靛蓝牛仔裤,银灰板鞋。

艾乐乐牵着他的手,整个人挂在苏凡的手臂上,使劲摇晃着说:"苏凡,我觉得我们现在特别像刚谈恋爱那会儿。"

苏凡打着哈欠,说:"你还小啊,穿成这样?"

"这里不是人多吗,得穿得显眼些,如果我们走丢了,你可以一眼就找到我。"艾乐乐做了个手搭凉棚美猴王的手势。

"好吧好吧,想玩什么?趁着现在人还不是特别多,先玩最想的。"

"我想想,苏凡,我们一起蹦极吧,双人跳,怎么样?"

"双人的,怕是没有吧。"

"我去问问就知道了,要不可以把我们绑在一起,蹦下去。"

艾乐乐挤到售票处,不一会儿垂头丧气地走出来,说:"真差劲,没双人的,下面还是水泥地,你玩不?"

"水泥地?"苏凡想了想说,"我还是在下面等你。"

"那成,你一定要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她指指蹦极铁塔下面那块大空地。

艾乐乐以前也来过这里,也想玩蹦极,但当时觉得害怕,不知为什么,她今天特别想体验一下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尤其是在苏凡面前。

当一个人茫然无措的时候,总想从某种极端的体验中寻找出什么头绪,艾乐乐此时就是这种情绪。

签订"生死状"的时候,艾乐乐心里特别郁闷,原来掏钱玩蹦极还要签这样的玩意儿。她一步步往上爬,三十三米,有十一层楼高。当做好一切防护措施的时候,她才发现不是头朝下的那种,她用手抚了抚自己怦怦跳的心,心想还好不是那种绑脚的,"五、四、三——"

"怎么这么快就跳了?"随着她面前的那个女孩跳了下去,艾乐乐使劲一闭眼,感觉到自己腾空了。

双脚悬浮在空气中,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艾乐乐使劲寻找着苏凡的影子,耳边掠过呼呼的风声,头发上扬。

还没有看清地面,腰部一紧,整个人反弹到半空。再次往下落的时候,距离地面更远了。没有找到苏凡,艾乐乐的心空空的,她一点都不觉得害怕,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生离死别的体验,更要命的是苏凡不见了。

她整个人晕乎乎地在铁塔下面转了一圈,打苏凡的电话。

"死苏凡,烂苏凡。"艾乐乐在原地跺着脚。

此时的苏凡正焦急地站在旋转木马旁,他不明白一向懂事的索拉为什么会跟到游乐场来。苏凡其实一眼就瞟见了在到处找他的艾乐乐,他们刚好站在公共电话亭后面,挡住了艾乐乐的视线。

"那个就是你称为妻子的女人?"索拉依旧穿着长裙、白色T恤,戴着宝蓝色的卷沿帽。

"我说过晚上会陪你过生日。"

"苏凡,一天赶两场,你不觉得累吗?"

"今天是结婚纪念日。"苏凡话已出口,发现索拉的神色不对,他赶紧改口说,"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给我时间。"

他一面稳住索拉的情绪,一面偷偷地观察艾乐乐,天哪,这个家伙竟然双手合成喇叭状,在大声地喊着:"苏凡!苏凡,你跑哪里去了?"

苏凡低头看看震动的手机,抱住索拉,说:"听话好吗?相信我,我会处理好,我会把一切都告诉她。"

女人大抵都经受不了男人在耳边温柔说话的软能量,无论这份温柔是否转瞬即逝,都能让大多数的女人瞬间平息。

索拉点了点头,眼含泪光,强调说:"苏凡,你别忘记,是我们相爱在先,她,才是第三者。"

苏凡痛苦地点点头,目送着索拉消失在人群中。

这件事,他至今不敢告诉艾乐乐。在徘徊的这几个月中,他一直都在寻找一个两全的方式,他不想伤害其中的任何一个。这不是他贪心,真的是时间出了错,尽管他已经在心中诅咒了自己一千次,仍然无法坦然告诉艾乐乐,当年他与索拉之间的阴差阳错。

苏凡迅速地走出电话亭,朝着艾乐乐的方向找去,刚刚靠近她,她就飞扑过来:"跑哪儿去了?急死我了。"她抱苏凡的姿势,和树懒差不多。

"我去上厕所了。"苏凡抱住慌乱的艾乐乐。

短暂的五分钟,他拥抱了两个女人,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应该怎样收场。他有些迷茫,可是天平终究偏向了与他相识十五年的索拉。

索拉,是他少年时的梦,后来,那个梦破灭了,直到现在再度燃起。索拉的回归让他百无聊赖的人生突然就有了鲜活的力量,让他知道他是有梦想、是有能力去实现梦想的。

曾经他以为会和艾乐乐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会有一个或两个孩子,以后也会有一个或几个孙子,等到头发花白,还能躺在摇椅上唱《最浪漫的事》,这一生就断断续续地还着贷款。

可是索拉出现了,他忽然发现,他内心深爱的女人,是索拉。那一种爱,叫做深爱。

左右为难的爱

在游乐场一直玩到中午十一点半,苏凡看着依旧兴致勃勃的艾乐乐问:"乐乐,饿了没有?咱们去吃饭。"

艾乐乐摇摇头,舔着手中的棉花糖说:"不要,摩天轮还没去坐。"

"可是我饿了。"苏凡只想尽快结束,去商场买礼物送给艾乐乐哄她开心,然后想办法陪索拉吃晚饭。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婚外情是高压线,谁碰了谁倒霉,倘若他对艾乐乐没有任何感情,也不必如此麻烦。

艾乐乐撇着嘴,眼巴巴地看着巨大的摩天轮。以前她与苏凡在摩天轮最高处的时候,紧紧依偎在一起,仿佛眼前就真的如在摩天轮顶时一样,没有了任何障碍,他们可以一直相拥,一直相爱。

"这样吧,我陪你去逛街,你不是说想买块手表吗?"

"逛街晚上才有感觉。"艾乐乐摇着苏凡的胳膊,要是在从前,这一招肯定管用,艾乐乐摇晃的时候,表情特无辜,很容易就让苏凡心疼起来。

"乐乐,我真的很累了,你怎么不听话?"

艾乐乐看着苏凡疲倦的脸庞,相信他真的是累了,只能张牙舞爪地说:"好吧,那就留着下次来,我们去逛街,今天我要狠狠宰你,榨干你。"

苏凡舒了口气,拖起艾乐乐的手,转身就走。艾乐乐在那一刻又感觉到了苏凡的力量,曾经,正是这个男人,让她奔波在两地之间,放弃家乡父母安排好的小日子,到这个美丽却陌生的城市,开始人生的另一段旅程。

她怎么舍得放开?那是爱过的痕迹。

两人吃过饭后就直奔商场,艾乐乐都能感觉到苏凡那股急切给自己买东西的意愿。

不过挑了好大一会儿,艾乐乐还是不满意,左看右看她都没决定要哪一款。苏凡看看自己的手表,问:"怎么了,这么多都挑不到中意的?"

"都不怎么好看。"艾乐乐拉过苏凡的手离开,直到走到很远,才小声地说,"太贵了,我一时还没工作,家里暂时要靠你一个人,不买算了。"

这句话忽然让苏凡有一些心颤,他握着艾乐乐的手紧了紧。

艾乐乐嚷嚷着说想买一块手表,还是一年前的事了,那一年,他们买了车,因为苏凡上班的公司离家近,而艾乐乐要开着车绕过大半个城市去上班。

艾乐乐说她一点都不喜欢一个人孤独开车的感觉,可是她仍然感激生活,他们有一个家,出门的时候也不必再害怕风吹日晒。

"没事呢,老公送给你。"苏凡转过艾乐乐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

艾乐乐开心地笑了:"哈哈,你有这份心,我就很开心了。"

这或许就是"妻子"二字的意义,就算是有些家产万贯的大明星在超市里买一桶纸,也会和大多数的家庭主妇一样,细心对比克数和划算度。

苏凡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的脑子里忽然迸出许多画面。

刚在一起的时候,这个小女人就系着围裙在电磁炉边卖力地炒着菜,那时连一个像样的厨房都没有,艾乐乐炒菜的时候,即使是打开窗户,也会满屋子飘着油烟,她炒几下菜,就背过身咳嗽几声。

他那时就觉得那才是一个男人最终的归属,无论这个男人在外面如何跌爬滚打,回到家有这样一个女人等着,就已经是此生最大的幸福。

可是他亦不能拒绝索拉的**,他和索拉一起去海边,索拉在傍晚的海边,褪尽所有衣衫,背对着他一步步走入海中,他跟在索拉的身后,觉得索拉像一位女神般圣洁。

索拉说,这些年,我走了这么多城市,去过那么多地方,我发现自己爱的人,唯有你。

艾乐乐给他的,是一份世俗的爱,而索拉给的,却更强烈许多。

苏凡觉得自己是个混蛋,自私到家的混蛋。

可是他依旧无法停止想念索拉的心,即使,身边的艾乐乐让他有一瞬间的怜惜,爱情始终强烈过怜悯,婚外情就算再令人不齿,套上了爱情的外衣,就变得心安理得,无可厚非。

苏凡到一边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对着艾乐乐说:"乐乐,信用卡给你,你自己支配,我要回公司一趟,晚上还有个应酬。"

"一定要去吗?"艾乐乐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傻瓜,已经知道那个"应酬"的意义,还要拿个大榔头往自己脑袋上敲。

"嗯。"苏凡捧起艾乐乐的脸,说,"乖乖的,好吗?。"

艾乐乐咬紧牙关,使劲地点头:"你去吧去吧,我现在可没权利管你,我自己晃**去,不用送我回家,我要到四楼买衣服去。"

她内心期待的那一点点迟疑终究没有发生,苏凡说了一句"自己小心",匆匆地下楼。

艾乐乐呆呆地站在三楼童装部,灯火通明,她静止在原地很久。

苏凡丢下她走了。

她拼命地仰起脸,又使劲摇了摇头,企图收回那些涌到眼眶的泪水,可是怎么也止不住它们往下滴的势头,她赶紧从口袋中找面巾纸,使劲地按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