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中包含着无限复杂的情感,有怀念,有伤心,有懊悔,还有其他……我心中一抖,手上端着的茶水晃出几道徐徐的波纹来。抬眼看着丰璋珂,笑道:“不知今日丰公子来咱们王府,所为何事?”

就算他先服了软,难道我就一定要接下这份讨好吗?若是不摆摆架子,简直就是对不起当初伤心不已的我自己!我心里暗哼了一声,很快却又想到,似乎就是因为和丰璋珂这混蛋闹僵了,那天晚上我才会去买醉,若不是因为喝醉了,我又哪里会大半夜的在路边遇到龙沧连……

唉,一句话,三个字,天注定呐!

不过才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罢了,只是中间又起了不少的波澜,现在再想起来,却仿佛已经过了许久,总让人有种垂垂老矣,怀念过去的感觉,心中自然无限感慨。

怀念个勒!劳资今年尚属豆蔻年华,正是一枝花儿般娇嫩盛放于枝头的时候哩!咳咳,虽然已经从少女进化成了人|妻,但是那神马垂垂老矣,肯定是错觉,错觉啊!

放下茶盏,我嘴角带着笑意看向丰璋珂:“丰公子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委屈?”

“琦琦。”丰璋珂冬瓜一样墩胖圆实的身材在上好的黄花梨木椅上扭来扭曲,一只手捏着衣角似乎有些紧张,但是为什么,他脸上的表情居然是……娇羞?眼力太好,把丰璋珂的表情看得太清楚,我眼神左右漂移了那么一下下,然后继续淡定。“琦琦,之前都是人家不对嘛,现在人家知道错了,来向你道歉了,琦琦你就原谅人家嘛!”

我:亲,你没看见旁边伺候的李总管和一众丫鬟们都已经被你惊住了么?奇葩也就算了,不带这么吓人的啊!

丰璋珂看我半天没有反应,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上好的绫罗绸缎都包裹不住他庞大的身躯,几乎下意识的就要往我身上扑过来,如同以前玩闹时一般。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被我的大丫鬟碧玺一伸双臂、一瞪眼给拦住了。

“丰公子这是要做什么?我家王妃身子娇弱,如何承受得起您这般的动作?”李总管也不淡定了,上前两步在旁边站定。

身子……娇弱?

我瞥了李总管一眼,见他一脸的正义凛然,好不心虚,心中忽然就升起一股子的无奈来:难道我的小身板儿看上去就真的这么不可靠吗?不应该啊,劳资被那个鬼畜师傅操练了这么多年,好歹也算得上是个武林高手了吧?

不过李总管和碧玺的行为都是出自一片护主之心,并非看不起丰璋珂什么的,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但是对面的人似乎就不这么想了。自我进门以来他一直保持着的勉强笑脸终于垮掉了,一双眯缝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我:“琦琦,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那、那件事情是我不对,我已经知道错了!琦琦,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其实以我俩闺蜜的关系来说,丰璋珂这话完全没有问题。但错就错在穿越之后,她变成了他!

当下李总管的脸色就黑得不能再黑了。

一个大男人,居然胆敢在永安王府里对着他们的女主子说什么“不要离开他”,这下子由不得李总管和碧玺把丰璋珂当做阶级敌人了。

不过让我有些惊讶的是,他们居然一点都没有怀疑是不是我红杏出墙了,而是直接

把杀人般的目光对准了丰璋珂。

可是丰璋珂那可怜的孩子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呢。

而且……我嘴角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来,想必外头听墙角的那个人也该忍不住了。

果然,龙沧连那气场十足的身影下一秒就出现在我面前,看上去脸色黝黑黝黑的,瞪着丰璋珂的眼神恨不得立时就让他从我面前消失得干干净净才好。

李总管和碧玺一见到龙沧连出现,连忙行礼问安。丰璋珂也是在这时候才注意到他背后的龙沧连。不得不说,他的神经确实有点儿粗,龙沧连那么强烈的存在感,他居然都没有注意到?

天赋异禀。

我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句,然后起身朝龙沧连迎了过去。“连城。”

本来王妃称呼自己的丈夫应该是叫“王爷”的,成亲那晚上我也试探着用开玩笑的态度叫了龙沧连“王爷”,可是他立刻就很生气,似乎觉得这两个字拉开了我们夫妻之间的距离,于是我就放心大胆的叫他连城了。

至于别人会好奇为什么龙沧连会被称呼为连城?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夫妻间的情趣啊情趣,知不知道!打扰别人恋爱会被马踢的!

龙沧连伸过手,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从宽大的袖袍下露出来,然后搭在我的肩上。戒备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对面被碧玺挡住的丰璋珂。

丰璋珂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是不敢相信,又带着点儿茫然,不知所措。

或许他以为我们两个之间只是吵了一架罢了,等和好了,我们还是那对无话不谈的好闺蜜。可是他忘记了,人总是会变的,不可能一辈子停留在原地不向前进,等到他想通了,再转过身回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不是那时候的我了。如今的我,乃是当朝堂堂永安王的妻子,正正经经,被记入玉碟的永安王妃了。

丰璋珂来回在我和龙沧连之间看了两遍,然后忽然露出一丝苦笑来。只是那笑中多少有些让人不忍直视的凄惨。

“原来如此。”

他扒了扒头发,自嘲的笑了笑,在碧玺警觉的瞪视下,往后几步颓废的倒在了椅子上。上好的黄花梨制成的圈椅实在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吱嘎着尖叫了几声。在眼下这个寂静的屋子里多少显得有些突兀。

“对不起,今天我来得太突然了,想必琦琦,不,王妃您也不想见在下吧。”丰璋珂强打起精神,对着我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来,和以往肆无忌惮的他不一样,这一次的他显得太过于公式化了,仿佛将我当成了他在商场上打交道的陌生人。

我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梢,但依旧没有作声。

在场认识丰璋珂的人,只有我一个,既然我没有发话,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插嘴。

之前还比较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让人有些难以喘息。

我和龙沧连一人一边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我垂眸仔细打量着自己大婚前刚被丫鬟涂上了鲜红丹寇颜色的指甲,心里忽然想到:貌似,连城也不是没有见过丰璋珂吧?至少当时在销金窟里他肯定见到过!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侧眼瞟了龙沧连一眼,但见他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孔,深刻的五官越发如同刀削一般,本就完美的侧脸越发显得难以靠近。那睥睨他人的姿态高高在上,仿佛脚下众生都卑贱

如蝼蚁,没有任何人能入了他的眼似的。

注意到我的视线,龙沧连也微微转头对上我,嘴角几不可见的翘起了一丝弧度,立刻就让他方才那副桀骜如同冰山顶上最干净的雪莲的模样消融了个干干净净。

我心里几乎就要柔软成一滩春水。

但是一转头,丰璋珂那副比起之前越显庞大的身躯立马映入眼帘,我心中微微一叹,很快便将那种不合时宜的柔软情绪收拾干净,藏进心底了。

“还是那句话,不知丰公子今日来我永安王府,所为何事?”我慢吞吞地又问了一遍。

事实上,同样的话我刚才早就已经说过一回了,但是之前还沉浸于自己想象中,以为我和他交情依旧同过去一样铁的丰璋珂并没有回答我。现在好了,他受到了天大的打击,就连那张又嫩又圆的包子脸都惨白得不成样子了,显然已经认清楚了现实。

他支吾了两声,没说话,直到不耐烦的龙沧连脸色拉下来了,丰璋珂这才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屁股不安分的挪动了两下,小声说道:“也、也没什么大事。听说王爷和王妃成亲了,在下斗胆,便想来送份贺礼,以祝两位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送贺礼?成亲的日子可是在昨天!

丰璋珂话音落下,大厅里鸦雀无声。我坐在椅子上看得清楚,低着头的李总管和碧玺眼中都流露出一丝鄙夷来,不屑的撇了撇嘴角,很快又将外露的情绪收敛了起来。他要真是诚心来贺喜的,怎的昨天正经的大婚日子不来,非得要等到第二天过了好日子才上门?这借口找的不要太烂!

倒是龙沧连毫无表情。

也是,对他来说,丰璋珂就是个陌生人罢了,他一个闷骚男怎么可能会对他有大反应呢。

心里叹了口气,我脸上却笑了起来,用一副亲切却不熟稔的口吻对丰璋珂道:“既是如此,本王妃还真要谢谢丰公子了呢。丰公子乃是销金窟的大老板,又是天下首富,想必这份送与王爷和本王妃的成亲之礼,总不会寒酸到哪里去吧。”

这自然不会。光看丰璋珂刚才的表情就知道了,他要不是上门有所相求,要不就是在林荣处受了挫,想上门求我这个闺蜜顺毛来了,总而言之,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不可能带着薄礼来的。

当下丰璋珂就从怀中掏出礼单来,碧玺见状走过去接过了再递给我。我心里大约有数便没有再翻开去看,只是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而听见我口中的“天下首富”四个字,李总管和碧玺虽然惊讶,但却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甚至连一个人受到惊吓时最本能的吸气声都没有。从中足以看出他们身为奴仆的专业素质有多高了。

事实上,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新新青年,我们似乎不能理解古代人这种为奴为婢的思想,在我们的观念中,人人都是平等的,大家都一样,可是在这里却不同,我们或许认为是侮辱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就是主子给的脸面,是光荣!甚至于随手施的一些小恩惠就能换来下人一辈子乃至延续到他们下一代身上的忠诚。

曾经我也鄙夷过古人的这份“迂腐”,但是随着我在古代生活的时间越来越久,我也慢慢开始习惯被人伺候的生活,习惯刀口上添血,适者生存,人命贱如蝼蚁的日子。

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