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风雨相别】

“寻我?”天暖发愣,不解,“为什么……会去寻我?”

“那时五小姐回给少爷的信句句绝情,说是心里有人了,要少爷死了这条心思,少爷他心系小姐你,也记着答应了小姐生辰之日下聘迎娶之事,心切之下亲自动身去南诏去寻小姐,不想……”阿顺抹泪,哭喊着,“不想路途中遭了歹人袭击,中了蛊,这医了大半月才见成色,醒了后第一腔喊得就是小姐你的名字,少爷现在不能下床,形同废人,前些日子还险些寻了死,老爷一筹莫展之下,只好请小姐的娘亲厉家夫人帮忙,夫人看到小姐从南诏回的信,气的当场就昏了过去……”

天暖现在听着关于苏士林那些话,一头雾水,根本不知自己何时收了信,何时回了信,此时又一听娘昏了过去,心头慌跳几下,抓住阿顺问:“我娘她怎么了?”

“厉家夫人这些日子一直代五小姐你照料少爷,前几终于心力交瘁下,犯了从前的重症,倒了下去,老爷打听后,知道厉家大房里的少爷和小姐们都来了北瑜,便吩咐奴才急忙往这北瑜赶,说是一定把五小姐接回去,不为少爷,也是为厉家夫人啊……”

阿顺说的声泪俱下,说后,递上了一封信,“这是夫人写给五小姐的信。”

天暖接过那信,低头认真一望,心,顿时揪成了一团。

娘……

天凉微阖眸,片刻才睁开,说道:“你辛苦了,先歇一歇,我去简略收拾一下,马上随你回去。”

阿顺应一声,靠着营帐坐下,一脸疲惫的掏出水壶大口喝起水来。

天暖走到营帐内去收拾包裹,收拾时,发了很久的呆,许久,才下了决心似的,抬手快速拿起简单的干粮和盘川装起来,背在肩上,就出了帐路上。

她寻到一个当时专门负责与厉家通信的护卫,走过去询问在南诏时,有没有收到苏家奴仆送来信的事。

侍卫听后,点头道:“是有,收到后就依命将信交上去的,后来回信,也有好生交给苏家人。”

“交给谁了?又是谁回的信?”天暖皱眉,面有不悦。

“不是五小姐回的信么?”侍卫不解发问,才发觉天暖神色不好,他面色微闪,也不敢多言,低头道:“小的,只负责办事,具体,具体也不是很清楚,信是交给上面的……”

天暖还没发问,便听的前方传来了马蹄声,转头看去,便发现正是骑马回来的简少堂!

简少堂未下马,便高喊命令,“樊聪,带马车,去接大少爷。”

“带马车?”樊聪不解,“大当家受伤了?”

“总之,是要接个麻烦回来了”,简少堂一叹,挥手命令,“就在前方十里处,趁着打昏了,赶快拖回来,那小子野的很,兴许醒了,又要咬人。”

樊聪一知半解,也只好带着几个信任的护卫长,分别骑着马架着马车去了——

简少堂落下马后,便要把马交给侍卫,不料一抬头,看到了站在营帐前,害他牵肠挂肚,一夜不眠的绝情丫头。

他牵着马,立在原处,还在思量要不要前去寻她时,却见她已转过来,迈着大步走了回来。

简少堂面色微怔,发现她是朝自己来时,面上顿时激起了一层亮光。

她是……来找他的?

昨晚思量一夜,只觉自己是被妒忌冲昏了头,没有向她好好解释那书册的事,也没有认真询问她,关于那封信为什么会被她说不信任。

他本准备今日便到北瑜皇宫寻她,说清一切,只为求得她原谅,却不想,她却比他先一步来了……

这丫头……

忍着在心头泛滥的欣喜,简少堂尽量掩饰着自己对她的那份不舍和思念,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她低询了一句,“天暖,来找我?”

“南诏里,苏家给我传了信,你可知道?”她蓦的抬头,面带质问。

简少堂一顿,点头,“知道。”

天暖睁大眸看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自作主张的收了她的信,又回下那样不实之息,现在想想,若不是他,也寻不到他人会做这种事了。当时不知,现在明了,一心说喜欢了她很久,从在般若寺护她就暗生情愫的男人,只有这一个不是么?侍卫也说,交给了上头里的人,除了简少堂,她想不出会有其他人,做出这样过分的事!

天暖没有过多表情,抬头再问:“我昨日写的信,可是简公子你送回去的?”

“是我送的”,简少堂明白两人吵架,她自然不可能像以前温顺如厮,可她这份隔离陌生,甚是带着对自己憎恶的表情,他是不曾见过的,“怎么,我又做错什么了?”

“你没错”,天暖淡淡一笑,笑声中竟有几分嘲讽,“因为南诏那封信,士林成了废人,卧床不起,娘重病再犯,神志不清,这,都不是你的错。”

简少堂自然知道樊聪他们隐下信撕了的事,可她口中所说的这些,却只令他不明所以,他皱眉,不悦道:“因为信,你到底在说什么?”

“简公子”,天暖抬头微笑,语调陌生冰冷,“你总是这么自私么?”

自私?

简少堂不知自己做下那么多决心,做着就算她告诉自己信是给苏士林的,自己也不要无理取闹的决定准备去面对她。而她一来,就给自己安上无须有的罪名,况且,是因为苏士林!

又是因为苏士林!

他最喜欢的女人,他一心一意待着,呵着护着,生怕她遭一点不安受一点儿委屈的女人,对掏心掏费对她的自己,一丁点儿的信任都没有,对苏士林,却可以如此不屑鄙夷的来质问……好,真好。

“昨日,我既已说清,我们已经毫无干系,那为什么,简公子你还要把那封信寄回去?”天暖语气忿忿,“还是说,你像上次一样,又擅自看了我的信,才故意将信送回去?若你有一定一点儿为我考量,最起码,看过信后,也该先向我来道个歉后,才能将那满章写着你简少堂名讳的书信送回不是么!”

简少堂微怔,“天暖……”

她说那封信里,写的满满都是他简少堂的名字,给苏士林……

“我娘因为我的事,病犯了,我要回凤京去。这祸,是我闯出来的,我不想让大哥和三姐担忧,劳烦简统领帮我转告大哥和三姐,说我水土不服,想尽快回家了,还要劳烦简统领给我调几个护卫,送我回西凤”,天暖一颔首,转脚就走。

简少堂一把抓住她,将她强拽回来,“话说清楚再走。”

什么苏士林废了,厉夫人犯病了,不过是撕了一封信,怎么可能严重至此?他不能这么简单的放她走!

“三姐说,信任这东西,是双方彼此努力,才建立起的一种相互关系,公子,你我才在一起几天,便有诸多误会与不顺,也正如你说的,对你来说,我尚年幼,很多事难得清楚判断,我那时以为,判断不清的是与士林,现在才知,是公子你”,天暖勾着头,背着他,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公子样貌俊朗,身手不凡,年轻有为,也有着慎密待人的心思,公子会找到与你相匹配的女子,只是那个人,不是厉天暖。”

“厉天暖!”简少堂咬牙切齿,“你这是什么老套的分手词,你要回去照料厉夫人,我陪你回去,今天天势有变,你哪儿都不准给我去!”

“我是要回去嫁人的,公子随我做什么?”天暖默默一笑,转过首来,弧度光滑的侧面笑容带着凄凄,“娘已经把聘礼接了,我要嫁给士林的,回去就嫁。”

他握着她的手,攥的更紧了些,“答应我的共同努力又算什么?应承给我的非君不嫁又算什么?答应我要为我生一个蹴鞠队的娃娃又算什么?窝在我怀里拿着名录,为为娃娃起名讳的人是不是你厉天暖!”

“不是我,那一定不是我”,天暖埋着首,摇头,摇头间落下几颗泪来,豆大的泪珠根本不及掉落,就被狂风吹散了干净,“就算是,那也是我失心疯,冲热了头脑。”

失心疯,她竟能说出这三个字!

简少堂咬牙,天凉却毫不考虑的将自己脖间的东西拽下来,一颗颗掰开他紧握她的手指,放在他手心里,说:“这个,简统领留给其他姑娘吧,天暖受不起。”

长发遮掩了她的侧面与眸子,简少堂看不清她的表情,望不见她的眼睛,只觉她说话时十分的冷静,语气也带着绝情,甚至很难想象,她说这些话时有没有心痛难过过一丁一点……

简少堂感觉到手心里落下了那冰凉的东西,令他定情失心的物品,他不愿接,她便勾着头一颗颗掰开他的指,塞了进来,他还抓着她的手,不想放,一点都不想放,可她却似用着平生最大的力气想去挣开他的禁锢。

该说这是误会,还是争吵?

可她语气却始终那么清晰,淡冷,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高声扬语一次。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南诏的信,是不是他拦下,有什么误会,这都非重点,而是因为他和她,苏士林变成了废人,她必须要去负这份责任。

这也许,是因苏士林而起,可她始终放不下的,是厉夫人,她此时动摇了,甚是肯定了,终是哪一天,她若带着这个姓简的男人至厉夫人面前,结果只会比现在更遭,不会更好。

厉天暖,放弃他了。

“是不是”,他盯着她颤抖挣脱的手,低低问:“没有转圜余地了?”

天暖顿了顿,仍旧低着头,“人废了,聘礼收了,娘也病了……没了。”

没了……

简少堂放开了她,那银色的物品,也跌了下去,落在两人间的草丛中,隐入了一片随风倾斜的暗绿色中,望不见了痕迹。

“明日再走”,简少堂低语,心中被细线密缠拉紧,狠狠裹绞,“今日这天气,不安全。”

“下雨前,能赶到驿站就好”,天暖抬起头,已是一面平静,“包裹已经收拾好了,苏家里的人,也在等我了。”

简少堂果然看到了靠在营帐歇息的小厮……

走了,要走了,真的要放她走么?

天暖颔首,“那简公子,我……”

简少堂上前一步,伸臂猛的将她抱在怀里,手指埋入她的发丝间,抵着她的额,身子微微发颤……

“简……”

“我谁也不娶”,简少堂声音有些颤抖,“我这辈子认定的女人,只有厉天暖一个,只有你一个,你给我,记好了……”

天暖浑身一震,将脸埋在他的肩上,潸然泪下。

一旁的小厮,看到苏家已定的媳妇,和另一个男人抱在了一起,惊的水壶惊掉在了地上,淌出了半壶清水……

天暖一咬唇,推开简少堂,埋头快步走到小厮旁,低抑着抽泣声命,“阿顺,我们现在启程。”

小厮慌忙拾起水壶绑在腰间,点头应承,“好的小姐,这就启程!”

天暖大步去到后方去牵马匹,头也不回。

简少堂也立即转头去向护卫安排,共派了五个信赖的身手不错的人,一同随着厉天暖回西凤。

谁也不回头。

也没人愿意出口,说最后那句告别的话。

简少堂冲进营帐,抓起一坛酒仰头灌下。

一坛又一坛,却还是像从前一样,品不出任何味道,品不出任何香甜,唯有苦涩,和满心抑不住的酸痛。

他恼怒之下,低头砸下了酒坛,一拳砸在桌案上,桌案轰而倒塌,成为了废渣。

木屑飞扬中,男人的眼睛,红了一圈。

◆◆◇◇

“下雨了。”

启程不久的阿顺,向护卫们套近乎抱怨,“你们说这天儿真是天公不作美,咱们才刚启程就开始下雨,希望那驿站里还有地方住啊!”

护卫们纷纷冷漠看了眼阿顺,连应都没有应一下。

行在最前方的天暖,忽然驾喝一声,不顾后方人惊讶,向前方冲去———

雨水打湿了全身,也不管不停,一直只是奋力力疾奔。

下雨了,真好,这样,就没人能看到她的泪了。

她可以用力的哭,使劲的哭,狠狠的哭……

让这段过去,和现在胸口的撕心裂肺,埋在这片雨中……

这样很好,很好。

◆◆◇◇

狂风已起,暴雨即来,东文锦掀开翰儿朵的帘子走进去,突然看到那个运筹帷幄的男人,脸面竟是从没有的虚弱苍白。

“三哥……”他疾走过去,担心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圻暄坐在摇椅上,身上裹了好几层毯子,唇色却仍泛着青灰冷色,没有那平凡面具的遮掩,竟在他玉色面中看出了几分死气沉沉,他缓缓坐起,撑了撑额,弱声回道:“许是得了风寒,殿下不必担忧。”

东文锦怎么看他也不像只是得了风寒而已,他弯下腰,诚挚道:“三哥,你是文锦唯一的血脉亲兄了,虽然文锦可能不似三哥聪明,也什么事都做不好,可总希望能尽些绵薄之力帮到三哥的。天下大同固然是好,可文锦生性心不在此,三哥不必如此费神操劳,坏了身体,世间如三哥这样独一无二的奇特之人唯有一个,圻先生这个称号,谁也不希望会消失,三哥,若太疲惫,咱们便罢手好了。”

“文锦殿下果是善心体贴”,圻暄微笑,拿开了裹在身上的羊毛毯子,起身立了起来,“霸权争斗,弱肉强食,我等礼让三分,难保他人还毒一针,北瑜合婚,只为集兵,此事,文锦殿下应当清楚。”

东文锦点了点头,想了片刻,忽然抬头道:“三哥昨夜向我说下的提议,还作数么?”

“自不妄言。”

圻暄淡语,几乎已料到了东文锦的答案。

“好”,东文锦速而起身,低声保证,“那么,我会尽全力,完成三哥的安排。”

圻暄微微颔首点头,东文锦便已走了出去,安排那早已筹谋好的联盟军大事了。

东文锦刚走,便有一人闪了进来,看到圻暄那幅虚弱的模样打趣,“难得看到你会以任我凌辱的模样接待。”

“先生不是同样,面带虚弱么?”圻先生面色无波,淡语相讽。

阮美人懒洋洋回,“本先生是夜夜笙歌,肾亏罢了。”

“有些事,要与你讲”,圻暄并未对他此言理会,只是斟了一杯茶,伸出手道,“先生,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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