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攻心
上报还是平帐？
这个问题目前真的是让林静宸蛮纠结的，就像是哈姆雷特的生存还是死亡一样纠结。
如果是上报，那么这中间就会牵扯到龚立云他们，虽然他给的清单里面每一笔都有迹可循，如果稍微粗心一点儿根本就不会发现，可真该是龚立云流年不利吧，还真就是碰上了林静宸这么细心的人，寻到了其中的漏洞，若是被慕云臻查了出来，以后怕是树敌更多。
常言道多个朋友多条道，没有人是希望自己的道路上会时不时的出来一个绊脚石一样的敌人阻碍你的去路，林静宸同样是不希望，尤其是她肩上还背负着妈妈临终的遗愿，她更是不允许她的路上有人挡道，招惹上一个萧人龙已经是意料之外，那么这个意料之中的麻烦又该怎么去解决？
可若是就这样，明明知道，却还是假装不知道的把账目做平，那种憋屈真的是有些让她受不了，她可以很虚伪的游走在那些同样虚伪的人中，拼道行高低，但是这样显而易见的包庇，同流合污，真的是让她有些接受不了。
权衡了再三，又思虑了再三，最后林静宸还是做了两份清单，一份是平过帐的，一份是最真实的，然后离开了办公室，往六楼走去。
一切是非黑白还是让慕云臻自己去定夺吧，如果他觉得龚立云这个人还有可用之处，那么她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和他们谈笑风生。如果慕云臻决定彻查，那么她也不会落井下石的去幸灾乐祸。
叩叩叩——
林静宸象征性的敲门，她本以为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竟然传出了一道冷静到能让人头脑瞬间清醒的声音，“进来。”
这让她的表情有些微的怔愣，怎么这么晚他还没有离开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林静宸就看到慕云臻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神情专注地让她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声，旁边那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外，早已经是华灯璀璨，霓虹灯的光芒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加的亮眼。
这突然静默下来的空气，让慕云臻忍不住抬头，看着静立在门边的林静宸，有些微微不解，“怎么？有事吗？”
林静宸看着他那一张失忆的脸，虽然心底多少有些愤怒，但是经历了之前的那件事情之后，她突然觉得这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很有风度的维持着自己嘴角完美到无懈可击得笑容，音调浅浅，“总经理，我是来送酒水清单的。”
说着，径直走到他办公桌前，把手上的清单，直接放到了他的手边，转身，正打算出去的她突然又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等等。”
林静宸的心顿了顿，转过身的时候，看见他已经从电脑前起身，“总经理，还有什么事情吗？”
“过来陪我吃饭。”慕云臻走到那扇落地窗前，然后缓缓坐下。
什么时候落地窗前竟然摆了一张小桌子，她刚刚竟然没有发现？林静宸的表情带着些许的诧异，只见小桌子上面摆了几道很是精致的菜，旁边还放着一瓶已经打开的红酒，赫然就是之前他从仓库里面拿走的那一瓶，而小桌子的两边还整齐的摆着两套碗碟，和两只红酒杯，在窗外霓虹灯五彩光芒的折射下，散出一种晶莹剔透的美感。飞速更新
“这……”
“还在哪儿傻站着干什么，过来。”慕云臻嘴角微勾，眼含笑意，漾起圈圈涟漪，透着点点温情，林静宸顿时有点儿气闷，他这副温柔的样子还真的是少见，如果今天现在站在这儿的那个人不是她林静宸，换做是另外一个什么人，他是不是会比这更温柔？
随即林静宸又觉得自己有些无聊，竟然想这么些有的没得，他温不温柔，又与她有什么干系？想着，撇开了所有的思绪坐到了他的对面。
“饿了没？”慕云臻拿起筷子递到了她的手中，眼波流转，笑意盎然，“我记得你比较喜欢清淡的菜式，来看看这些菜喜不喜欢？”
一时之间，林静宸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这好像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这么面对面的坐着吃饭，哦，不对，应该说是，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在一起吃饭，不管是单独，还是众人一起。而且这也是第一次慕云臻能对她这么温柔的说话，那样似水般的神情让她一下子有些不适应，她很想丢下筷子，伸手去摸摸他的额头，看看是不是今天发烧，烧坏了脑袋。
除此之外，她真的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样的理由可以让他对她这般柔情，因为她明明记得今天的太阳是从东方升起的，并没有升错方向。
“怎么了？”慕云臻有些好笑的夹了一道菜，放到了林静宸的碗中，“不饿吗？还是这些菜你不喜欢？”
他的笑容一下子晃花了她的眼睛，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摇摇头，低头有些急急地说道：“没有，不是的，这些我都比较喜欢。”
确实是喜欢，每一道菜都是她平时爱吃的，她不知道这些慕云臻是怎么知道的，亦或是误打误撞的，就这么碰对了。她说不清她现在心底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团盘踞在她心底的迷雾开始渐渐流动起来，似是是变得越来越稀薄，又似乎是越来越浓厚。
前方似乎是有光明的等在指引着她，可是不管她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慕云臻轻笑一声，神色越发的柔和，完全不似平常那般，那般优雅，优雅到近乎冷漠。他缓缓打开那瓶红酒，然后拿起桌上一直摆放着的两只红酒杯，倒了起来。剔透仿若红宝石一般的光芒瞬间盛满整个酒杯，已经醒好的红酒散发出阵阵迷人的果香。
从来没有想过，像慕云臻这样的人，原来演绎起温柔来也可以这般动人，早已经习惯了上官修那样如春风化雨般细腻，如上古玉佩般温润的林静宸，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四周似乎完全静谧了下来，静到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的跳跃着，并且有渐渐加快的趋势。
“总经理……”
林静宸的话还未脱口，就已经被慕云臻打断，“你可以叫我一声云臻。”
“啊？”
林静宸眨了眨眼睛，那表情带了些迷惘，又带了些震惊，像是没有听清一样，或者是听清楚了，只是很是不可置信听到的那句话而已。
慕云臻轻轻摇着手中的红酒杯，馥郁迷人的酒香味渐渐散出来，飘散在空中，让她有些微微沉迷，然后她听到了他如水珠溅玉般的声音响彻在耳边，又是一怔。
他说：“师父早前说过，让我好好照顾你。”
林静宸完全相信，李毅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认为他缺失了二十多年，所以总是想要竭尽所能的来弥补她，当年的那些事情，早就已经随着他的自愿退出而画上了一个句号，虽不圆满，但是却能敲动人心最柔软的那部分，叫人既感慨良多，又羡慕良多。
妈妈说，她这辈子能遇上爸爸那样能让她爱得不顾一切，亦能爱她爱得不顾一切的男人是她的幸福。
妈妈说，她这辈子能有李毅同相伴，亦是一种幸运，虽不爱，可是心底却是满满的感激，如今的这一切都要谢谢他的成全。
“师父他这一生膝下无半子，我与他，虽是师徒之名，可他待我与亲生并无差别，而你是他现在一直放心不下的人，如今这么算来，我们之间倒也因着师父这层关系亲近了不少。”
兵法有云：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在古时候，总是提倡有勇有谋，勇既骁勇善战，而谋则是谋略，则是战术，往往能决定一场战役能否胜利。通常一般是先摸清敌人的底细及喜好，因其所喜，以顺其志。敌人骄傲自大，就吹捧他，让他忘乎所以；敌人利欲熏心，就用金钱权势收买他，让他为己所用；敌人喜欢美色，就用美女去**他，叫他神魂颠倒，是非不分。
慕云臻知道，林静宸对她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想避却避不开，心底终究是对三年前的那段事存了一份计较，他明白，因而想要让她放下心结的去接受他，贸贸然的就直接做那些看似对她很好的事情，让她越来越反感之外，还不如直接这样面对面的坐着，以李毅同为引，牵出她心底的那份柔情，瓦解她一部分的心防为好。
果然，成效有点儿显著，这些话顿时让林静宸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就如他所说的一样，亲近了不少，而且那样温情感性的他，早已经让她印象中本就浅显了的那个薄唇微勾，眼带鄙夷的慕云臻形象变得更加的浅薄，似乎那已经是前世的记忆，变得愈加的朦胧飘渺，让人有些摸不着够不到。
林静宸低垂着眼睑，随意的捡了一两道菜吃着，一下子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总觉得这样微凝的气氛需要被打破，想了很久，都还不如她的手机铃声来得直接，正在庆幸这个电话来得正是及时的时候，看到那上面闪烁着的名字的时候，突然觉得心猛地一沉。
拿着手机看了一眼对面依然优雅温柔而笑的慕云臻，接还是不接？竟比之前平帐还是上报的问题更加的让她纠结。
“不想接的话就直接按掉。”
慕云臻这道清越的声音替她拿定了一个主意，随即按下了接听键。
“小宸，下班了吗？”
“……还没有。”
那样温柔透着关心的话语，碰上的却是她这么一句毫无底气的话，她扯开嘴角，有些无奈的自嘲。若是还在之前的仓库清点或是在办公室整理，她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一句话，可是如今……算了，加班也是要吃饭的，现在只不过是吃饭的环境，和吃饭的对象有所改变而已，本质上并没有多少的变化。
“那吃过饭了吗？”
林静宸看了一眼面前她爱吃的那些菜，和对面那个与她一起吃饭的对象，点点头，轻道一声：“正在吃。”
“你胃不好，慢点儿吃，别为了赶时间就不好好吃饭。”
林静宸敛下眼睑，低低的应了一声，挂了电话，还未说话，就听见对面那尊仿佛从铁像变成玉雕的佛轻吐了一句，“你已经下班了，这超出的时间算加班，记得报给人事部，给你算工资。”
林静宸又是一怔，随即心里一声浅叹，今天她表演的完全就是一个只会怔愣，不会说话的布娃娃，不过面对慕云臻这样反常得有些太过的人，她今天的这些反常也是在常理之中。
慕云臻轻摇着红酒杯，忽而优雅一笑，“吃饱了吗？”
林静宸有些不知道这个时候是点头好还是摇头好，就这么直直的坐着，心头泛起了丝丝尴尬，看着对面的他举起酒杯，向她示意了一下，然后微微仰头，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站在落地窗前，放眼望去，墨蓝的天际似乎已经和城市融为一体，点点繁星开始在霓虹灯着徘徊着，跳跃的星芒，七彩的光束相互交融，映衬着这一片浓稠的黑，似乎带上了点点魅惑。
宽大的落地窗前依旧是站着那道优雅的身影，依旧是在灯光的映照下英俊到妖孽的容颜，依旧是手托着一只红酒杯，在细细地品着，只不过今天这道背影诠释的并不是冷漠，而是落寞，窗外霓虹灯闪烁，皎洁的白月高高悬挂，透着些许的寒凉，亦如他此刻的心境，楼下的那两道身影让他的心失了原先的平衡，开始摇摆不定。就像是天枰一样，原先两边都是空无一物，如今一边却摆上了若干的醋瓶子，酸味自是不用言说，只那偏颇的重量已经让他咬牙切齿，又斗志昂扬。
林静宸，我们兜兜转转了这么久，你终究是让我心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