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热闹欢喜的场面却危机四伏,先不论入宫前那段大道稀有人烟,两旁草丛却瑟瑟作声的诡异现象,就说大摆宴席的龙涎广场,明里暗里悱恻的目光交相落到七月身上便觉万分骇人。

身边宛心忽然靠近了几分,“娘娘,切莫紧张。”

紧张?七月心底嗤笑,她可并非紧张,而是害怕。谁晓得这些内里歹毒面上温和的一群群扎堆在一起算计些什么。

七月轻轻拍了拍宛心的手,表示无事,毕竟新娘在行礼之前不得言语,更何况现在走在龙涎广场花毯铺落的大道上,广场上的所有目光几乎都落在她的身上,她断不可露出一丝瑕疵破绽。

待七月一脚跨上碧玉台阶,号角突然响彻整个宫廷。惊得七月整个人贴向宛心,得宛心牢牢扶住,便宽慰道:“娘娘请小心下一台阶。”

七月亦不出声,心想若此时没有嫁纱巾遮挡,只怕面上早是丑态百出,成了文武大臣的笑柄。人人以为她身份低微,恨不得找到她的把柄贻笑大方。她就偏偏不让他们如愿。

随着她跨上高台,号角连续彻响了八声,声声震耳。如此仪派表明皇家对于太子迎妃的慎重,亦表示他们绝不会轻看她的身份,毕竟往后就是太子妃了,若是一个不小心,便是跨到凤位坐镇后宫之主。

“今,我苏福国太子迎娶太子妃陆氏之日,特祈上苍爱怜苏福江山,雨露恩泽,延绵不绝,子嗣兴繁!……”还未行夫妻之礼,皇帝便说了一大串,多数是礼部所拟的诏书。

七月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她正好奇,身侧宛心道:“娘娘,是兰主子。”

葛之兰?七月笑,总是妾不如妻的。

紧接着便是行礼,而这礼,苏上馥却只与七月行的,而妾只是立在一旁观望,表伺候之意。行完礼后,七月与葛之兰便送回了子宣殿阁。此后之事,皆是前朝恭贺之词。

回到子宣殿阁本可以歇息的七月,进房后又被宛心等宫女拔了一身的衣裳,“这……这是做什么?”除了苏上馥,还未有人见她的裸、色。

见七月骇然的护住自己,躲在被内,不肯出来。宛心好笑,上前作揖后道:“娘娘,您要赶紧换身衣裳,前去龙涎广场,陪着太子殿下一同迎接百官拜贺啊。”

“怎么这么麻烦?”七月有些不耐烦,繁文缛节都整整一日,更是胆战心惊了一日。本以为可以好生歇息,再则在人多混杂的时候前去找寻莫海堂落千阳二人好生商量,或许这晚是他们逃出宫去的最佳时机啊。一切计划的实施都已经让淡轻轻去准备,怎么……。

“娘娘,这是荣宠,预示您锦绣的未来。旁人想要这样的荣宠,都不能得。娘娘快些过来,让奴婢们伺候更衣。”宛心嬉笑着上前扯开了被子,拉上发楞中的七月。

几人以极快的速度为七月换上了一套暗黄色的宫装,极眉眼漂亮。虽说只有帝王才可用明黄色,但相较之下太子的地位已然是十分尊贵的,用暗黄色便不惹人非议。宛心将七月上下打量,见妆容完好,仪态万千,便抿了抿唇,笑:“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缎子倒十分映娘娘的脸色,如此美丽大方,怎能不叫那些子没嘴没皮之人禁声!”

七月勉强一笑,随即便被宛心几人重新塞进马车。车轮滚滚,一直朝着龙涎广场而去。七月的心竟莫名剧烈的跳动着,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不会是莫海堂落千阳淡轻轻三人行动失败落网了吧?

“姑姑,今儿怎么不见轻轻?”七月撩开车帘问马车旁小跑的宛心。

“身子不爽快,被误了娘娘的大喜事,就留她在别院休息了。太子爷已派人去请太医来瞧过,只是风寒,过几日便好。娘娘今日大喜,可无须为此忧心。太子爷爱屋及屋,一定会照顾好淡姑娘的。”宛心恭敬回禀,却连头都未抬起。

七月搁下帘子,“这样便好。”声音被帘子掩了一半去,尾音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了。苏上馥把淡轻轻藏起来了!

不失片刻,马车便到了龙涎广场,七月被宛心扶下马车,有五、六个宫婢护送进了宴席厅。她走到苏上馥身侧,向高位皇帝皇后请安,与各宫妃嫔示意后,与太子作揖,而后入坐。

“怎么这么晚?我以为你借机逃了呢。”苏上馥嬉笑着在她耳边软语说,在旁人眼中他们该是

如何恩爱的比翼鸳鸯。只是话听在七月耳中如此冰寒刺骨,眼角一阵抽搐,“爷!”咬牙切齿的轻叫了声,终归所有话融化在他回视而来略带警告全然柔情的双眼里。

“太子妃。”高位皇帝苏开睿大声一唤。

七月连忙起身作揖,“在!”

“听太子说你自小与家中失散,几经周转才寻回父爹娘亲,身世何其可怜。朕念你少幼离家,特准陆氏夫妇常来宫中走动,已慰你思亲之情。”

“谢父皇。”七月连忙谢恩,出位在殿中跪下磕头。

她再抬头时,目光与苏开睿相接,只觉得此人英明神武正气凛然,却怎么生出这一个个妖孽来。

“太子妃?”苏上馥轻唤她回神,却换来她狠狠一睨。七月终归起身,入坐。广场之上,陆氏夫妇起身跪地连磕三个头谢了恩典。

七月冷冷将这一幕看到眼底,难怪昨夜院外那么多家丁把守,还是怕她跑了的,原以为是陆夫人心疼她,怕节外生枝,惹来有心之人的窥见。

如此想来,这陆家老儿老妇亦非真情之人。

坐上几位兄弟,包括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甚至极少露面的二皇子皆一一前来敬酒,只是酒到七月嘴边便被苏上馥拦下,在外人眼中可谓爱妻心切。惹得几位妃嫔取笑,苏上馥对七月真心可鉴,帝后自是十分满意,一晚上都笑得合不拢嘴。

只怕如今身在子宣殿阁的葛之兰是如何的伤心,哪怕有招一日登上皇后宝座,如今这份耻恨也是她永远都无法洗刷的。

宴到中旬,苏上馥已醉得不醒人事。七月等人便先行告辞,临走前皇后叮咛要她好生照顾太子,七月只是笑颜应下。待俩人乘上马车,七月冷冷将苏上馥推到一边,不悦道:“台面都下了,你的戏还未收吗?”

本醉的不醒人事的苏上馥忽然睁开黝黑的双眼,目光深邃的仿佛要将七月看个通透,他依旧倒着身子,像无力坐好,笑问:“你本就打算乘这个时候逃出皇宫的?”

“你说呢?”七月回视,笑着。

“你可明白哪里露了破绽?”苏上馥亦笑,笑得犹如十月天的寒凉。

七月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离他坐的越发的远些,“哪里?”只可能是淡轻轻的行踪被他发现了,不然还会是哪儿让他看出破绽。为了这个计划,她可是连身子都给了的。

苏上馥好笑,伸手将她一把扯进怀抱,“你不该显露得这般聪明。你越是聪明越会内敛,只会让我防得越深。今儿,不过在宴席上那句话不过是试探,不料你还当了真果然落入圈套。其余手段不过是防范于未然。”

七月闻言大惊,如今被他识出了门道,往后哪还有机会搏上一搏!

“你不喜我的因果不就是厌恶我以落莫几人性命要挟与你吗?”苏上馥坐直了身,拉七月起身,让俩人坐的舒服些,后道:“若我放了他们三人,再对你百般的好,你当如何?”

“谢谢太子殿下。”七月顺口便接道。

“还有呢?”苏上馥笑问,眸里却透来一股冰凉。

让她说实话?他想听实话?真是无可奈何。七月亦笑:“若太子爷放了他们三人离去,我愿意为奴为婢跟随太子左右。”

“当真?”

“我从不戏言,不过太子爷倒是经常戏弄奴婢。”他的话能当真?牛都可以上树了!

苏上馥将七月一搂,紧紧抱在怀里,“我当真喜欢你,当真希望你留在身侧伺候。至于他们三人,到时候我会放他们离去。”

七月难受的挣扎了一下,后被他搂得更紧,便放弃了,有些敷衍的回道:“谢谢太子殿下。”唉!他的话真的不能当真,亦不能当假。

回到子宣殿阁,七月便招来了葛之兰让她照顾苏上馥入寝。而七月连忙前往别院找淡轻轻,把整个别院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都不见她。

她气愤不已,正要打算质问苏上馥,却不想屋顶瓦片之上传来几抹熟悉的声音。

“月儿?”

“师姐?”

“师妹?”

她抬头,迎入眼帘的是三抹熟悉不已的身姿。

“你们……?你们……?”眼角顷刻便湿了。七月下意识,坐脚踩石椅,右脚踏上石桌,借力使力,靠着桌旁大

树,一个连跃,飞上了屋顶。

三人惊叹,目瞪口呆。

“你们怎么在这?既然没有被太子困住怎么不逃出宫去。”七月焦急道,却不知道自己的内力竟然恢复了不少。

落千阳抿唇好笑:“月儿,太子对你……?”

“他这个混蛋,打算把我囚禁在深宫了。唉,你们不应该等我,乘这个机会能逃一个是一个。”七月埋怨着,心里把苏上馥诅咒上万遍。

淡轻轻惊叹:“师姐,你的内力恢复了啊!你的内力恢复了啊!”她哪怕要高呼起来,嘴刹那间被莫海堂捂了去。

“什么?”七月回身看自己,却发现自己赫然在屋顶上了,她……恢复内力了?她……回望莫海堂落千眼与淡轻轻三人,激动难抑,却突然间哽咽了,“我恢复了内力了!我恢复了内力了!”

脑海顷刻想起今日之事,便道:“我们即刻就走,如今正是百官出宫之时,我们四人装成豢车的奴才跟出宫去。走!”七月拉了淡轻轻的手要走,却被淡轻轻扯住。

她回身望着奇怪的三个人,“怎么了?错此良机,再难复得。”

“月儿,太子困住淡轻轻,我们立刻前来相救,本可不顾一切接你离开。可是,就在此时接到碧华山大师傅飞鸽传书,让我们四人务必协助太子爷登基。”

“登基?痴心妄想!如今皇帝身健康佑国泰民安,几位皇子更是势强凌人,短期之内,他能否保住太子之位尚要斟酌,何况是登基为帝。若到那时,我们几人在宫内所消耗的时光,磨练而成的冷血性子,是怎么都去不除的了。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可愿意看到我与轻轻受其荼毒,便成不仁不义不知是非之人吗?”

“可,大师傅的命令该当如何?”莫海堂问。

七月微凝,忽然静了声。不想此时院外有一串脚步声传来,几人立刻从另一边下了屋顶,躲进了房中。听到院外有吵闹的声音,七月只好从屋内出来,见来人是苏上馥与葛之兰,身后跟了一大帮的宫人。

“月儿呢?本太子要见月儿。”苏上馥像醉气上头,正耍酒疯。七月自然不买帐,只是站的远些,微微作揖,“太子爷万安。”

葛之兰阻拦不住苏上馥气恼的不得了,却万不敢发泄出来,只是极力柔哄:“太子爷见着太子妃娘娘,我们尽可回去歇息了。娘娘今晚也乏了。”她目光微微朝昏暗处一撇,正是冷冷睨着七月。

七月好笑,双手环胸抱着看着他们的戏码。

苏上馥一把推开葛之兰,“月儿呢?月儿呢!人呢?”

“太子爷,太子爷,太子妃娘娘歇息了。我们回去吧。”说罢揽着苏上馥要走,朝着身后宫人使了眼色,立刻有宫人上前要扶着苏上馥离开。只是,苏上馥今儿是彻底的疯了头,一转身便把一个宫女撞倒在地,径直朝着七月东倒西歪的走近,整个人靠在了她的身上。

七月差点受重不住倒下去,幸好淡轻轻从房内出来,徉装睡觉被吵醒扶住了七月。

“娘娘,怎么这么吵闹啊。”淡轻轻暗暗伸了伸懒腰,见是苏上馥在此,便道:“怎么太子爷醉成这样都没人照顾。小福子呢?宛姑姑呢?”

七月亦在宫人中寻常,却看不见他们,心想这两人是去了哪了。

身上,苏上馥忽然抬头盯着她看,“月儿,走。陪我喝酒。”说罢,就揽着七月东倒西歪的要出别院,回主殿。淡轻轻立刻跟了上去,而就在所有人将目光盯在七月等人身上的时候,莫海堂与落千阳便悄然离开。

七月恨不得将苏上馥摔倒在地,只是多双眼睛看着,不想惹麻烦。待到了寝室内,她将苏上馥推倒**,气得暴跳如雷,不过,见苏上馥安然睡着了,无处发泄,也就沉了气。

想要开门离开,不想房门已被外头的宫人上了琐。

无奈透顶了!七月坐在对床的椅子上,望着沉睡着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的苏上馥,心思越来越重,困了,累了,乏了,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有人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随即便放在了柔软的被褥之上。七月睁开了双眼迷糊地看了一眼,像是床被,便拉了盖在身上,沉沉睡去。

在醒来,自己竟然身处他人怀抱之中,而此人是她此生最最讨厌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