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朱元璋之命交到应天府衙审问的疑犯是两人,李元亨独独只打了于他有恩的胡惟庸,朱元璋已经在内心相信了郭晓聪的控告。

王者的尊严驱使朱元璋,暂时还不愿承认错误。

“郭晓聪的嫌疑要比胡惟庸大得多,为何你单单只打了胡惟庸的板子?”朱元璋质问李元亨。

李元亨是元末明初的大腕级人物,心中虽然怕的要死,表面上却努力做到不卑不亢。“在这一点上,臣纯粹是上了郭晓聪的当。臣知错,请王爷惩罚。”

李元亨天生眯缝眼、塌鼻梁,别人的不卑不亢,在他脸上表现出的却是一副蔑视。

朱元璋被他的蔑视彻底激怒,挥起手中马鞭,想到李元亨毕竟是自己亲封的应天府尹,身份、脸面绝不同他的亲兵马弁。心有不甘把马鞭放下:“李元亨,你也算得上当代名士,三品应天府尹被一名疑犯鼓动打另一名疑犯的板子,你帮本王分析一下,是不是有些荒唐?”

“臣愚钝,臣数十年的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李元亨再也无法把持得住,往朱元璋面前一跪:“臣刚才说的确是事实,胡友贵当时在场,王爷可以找他来问问。”

李元亨是弃暗投明投奔朱元璋的,大业未成,朱元璋不想落下擅杀智谋之士的名声。必须把案件审理清楚,让他死得心服口服才行。

“把胡友贵叫到这儿来。“朱元璋吩咐。

领命的亲兵转身刚要走,胡友贵一溜小跑奔到朱元璋面前:“小的早在此处领命了。”

朱元璋记起他是本案的参与者之一,阴沉着脸道:“胡友贵,你昨天犯的罪并不比郭、胡二人小,本王之所以不杀你还升你的官,是因为你不藏奸不耍滑,今日大堂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叙说清楚,如有一点差错,你的小命今日就算到头了。”

“是,小的一定说实话。“胡友贵擦擦额头的冷汗。“李大人今日并未审讯胡惟庸胡大人,一句话都未审,按到地上就打板子,本来说好

只打二十大板,最后却打了四十八下……”

二十大板变成四十八下,李元亨是唯恐胡惟庸不死,所以才会出尔反尔。朱元璋想象当时的情景,更加坚信自己判断的正确性。呵呵冷笑:“李元亨,本王刚才说你是杀人灭口,没有冤枉你吧?”

“杀人灭口?”李元亨完全懵了,“胡惟庸大人是臣的举荐人,恩同再造,臣没理由要杀他呀!”

在朱元璋的眼里,李元亨的戏演得太像了。如果不是郭晓聪揭发,胡惟庸再被他灭了口,身边藏着这么一位满腹机谋的张士诚卧底,他朱元璋将来怎样死的大概都不会知道。

“你为何要杀胡惟庸,理由在此!”朱元璋把胡惟庸签名的奏表扔到李元亨面前。

李元亨顺势趴到地上,认真读了起来。开始脸色越变越苍白,头上汗水滚滚而下,但很快冷静下来,大声嚷嚷:“奏章是假的,一定是有人伪造。”

胡惟庸跟随朱元璋多年,朱元璋可以不清楚自己一天吃几顿饭,却绝对能识别胡惟庸字迹的真假。面对李元亨的死不改悔,直想一个窝心脚踢死他。

李元亨仍然趴在地上,指着奏表:“大王请看!胡大人学贯古今,怎么会用一口大白话跟大王上奏表,再说这份奏表除掉签名是他的,其他内容却是别人书写,这不是对大王大不敬吗?”

李元亨说的细节确实被朱元璋忽略了,从李元亨手中接过奏表,仅扫了一眼,立刻把身子转了过去:“本王差点被你蒙混过去。来人……”

“慢!”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在郭晓聪预料之内,郭晓聪挥手制止奔向他的两名军士,不慌不忙道:“这份奏表确是胡惟庸口述草民代笔。昨夜胡惟庸大人要逮捕草民,引起士兵哗变,草民把胡惟庸带到沈府后花园保护起来,胡惟庸当时已经调查出李元亨叔侄反叛的蛛丝马迹,突遭兵变,双手颤抖拿不成笔,不得已的才让草民代笔的。”扭身向刘书办一指:“当时刘书办在场,可以为草民作证。”

昨夜刘书办烂醉如泥,士兵哗变前后的事情还知道一些,后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一概不知了。当着吴王的面,他哪里敢说,莴苣型脑袋乱点:“郭晓聪说的的确不假,都是俺亲眼所见。”

李元亨以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形势再次瞬间翻盘。抱准死了也得拉个垫背的决心:“即使俺们叔侄真是张士诚的卧底,但前夜郭晓聪明明知道罗本是张士诚的人,为何还要将他放出金陵城,明摆着也是他的同谋嘛!”

李元亨长长舒了一口气,睨视郭晓聪,好像在说,你纵敌出城,追究起来,比咱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案情兜了一圈,又回到最让朱元璋窝心的那件事情上。郭晓聪挤兑四名智囊出城,仅有罗本一人回来还是张士诚的卧底,朱元璋想起这些就气不打一处来:“郭晓聪,你绑架胡大海,本王可以饶过你,把本王好不容易搜罗来的智谋之士赶出城任凭张士诚诛杀,本王可饶你不得。”

最严重的危机已经过去,这等小事哪会放在郭晓聪的心上,嬉皮笑脸向朱元璋躬身道:“大王,稍安勿躁嘛!”转睛看着胡大海:“大老胡,你也不能只看热闹哪,把那东西拿出来吧!”

“这里要俺,有俺什么事?”胡大海一头雾水。

“如此热闹的一件事,能没有你的份!”郭晓聪伸出手去,“拿来,把你准备送交吴王的奏表拿来。”

“哦!想起来了。”胡大海习惯性的挠挠脑袋瓜:“奏表俺当夜派人已经送往滁州前线。吴王没有看到吗?”

朱元璋并没有看到那份奏表,环视众文臣谋士:“你们接到这份奏表没?”刘书办抢前回答:“胡大帅的那份奏表是俺接的,因为大王派俺协同胡惟庸抓捕郭晓聪,就没来得及送到大王手上。”

胡大海的奏表是郭晓聪身家性命的关键所在,郭晓聪再也无法保持沉稳和平静,一把抓住刘书办的衣领,歇斯底里道:“奏表在哪里,快点去给俺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