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亨让郭晓聪跪下,却命人给胡惟庸搬过一把椅子。

天下有这么不公平的事吗。胡惟庸得意的斜视郭晓聪一眼,向李元亨拱手谢过刚要落座,站在他身旁的郭晓聪伸脚轻轻一钩。椅子倾斜,失去重心的胡惟庸仰面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好久爬不起身来。

大堂上一阵哄笑。

“放肆!”李元亨再次拿起惊堂木用力拍在公案上:“郭晓聪,见官不跪,又如此羞辱朝廷命官,你就不怕大刑伺候吗?”

“朝廷命官?你老糊涂了吧?”郭晓聪指着胡惟庸道,“现在咱俩是吴王钦定的同案犯,一个下跪一个有椅子坐,如此偏袒胡惟庸,你就不怕吴王追究?”

李元亨本是张士诚首席智囊,因为张士诚兵败,受胡惟庸推荐才受朱元璋重用的。初来乍到又是从敌营反叛过来,李元亨无刻不小心在意,唯恐遭到朱元璋的猜忌而带来杀身之祸。因受胡惟庸提携之恩,大堂上才对胡惟庸如此礼遇,却忘记了彼此之间的身份地位。

李元亨被郭晓聪一席话说得冷汗直流,语无伦次道:“下……下官是看胡大——胡惟庸身体虚弱,怕经受不住刑讯拷打,才……才想让他休息片……片刻……”

“哦?!李大人真是担心胡惟庸熬刑不过,不是想偏袒他?”

“当然,当然。”郭晓聪语气舒缓,李元亨逐渐恢复了平静,嘴皮子也利索许多:“下官是这么想的,如果胡惟庸熬刑不过死在大堂之上,下官吃挂落还在其次,你们同犯罪过岂不是要你郭公子一人承担。”

“如此说来,李大人是对俺一片好心喽!”郭晓聪飞起一脚把椅子踢飞。“李元亨你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你没有对胡惟庸动刑,怎么就能知道他连一场刑讯都熬不过去?”

李元亨被郭晓聪挤兑到了南墙根,连转一下身的空间都没了。排列两行的兵丁目不转睛盯视他,显然都受到了郭晓聪蛊的蛊惑。

回视坐在公案一侧的胡友贵,正一脸坏笑看着他。胡友贵是奉吴王差遣听审的,谁知道他回去会向吴王说些什

么。

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只得对胡惟庸不住了。

“来呀,把胡惟庸按倒打二十大板。”李元亨扔下一支竹签。

一句话没问,上来先打二十大板。胡惟庸差点气哭喽!

“李大人,你在胡某面前再三哀告,一定能当好金陵百姓的父母官,胡某才向吴王举荐你当了应天府尹,你竟然狼心狗肺任意胡为,俺……俺真是瞎了眼……”

当场老底被揭穿,李元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郭晓聪继续一旁说着风凉话:“俺说李大人为何偏袒胡惟庸呢,原来官是他保荐的。要是胡惟庸能保荐俺当应天府尹,别说请他坐椅子,当堂给他磕两个响头俺也情愿。”

“打!狠狠的打……”李元亨双手乱抖,站起身背转过去。

暂时充当衙役的军士们,平日里杀人不少,用板子打人还是第一次。争先恐后拥上来,七手八脚把胡惟庸按趴在地。墙根前的四只板子分别被四个人抢去,同时抡向胡惟庸的屁股。

这样乱打,胡惟庸哪里会有命在。罗本急忙起身阻止:“掌刑官执行,其他人不得擅自动手。”

罗本头上软巾身上布袍是个白身,那些丘八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四只板子“乒乓”一气,当掌刑官数到“五”时,胡惟庸身子最少已经挨了二十下。

“师叔,再打下去会死人的。”罗本实在不忍看下去,大声喊叫李元亨。

李元亨也从对胡惟庸的恼恨中冷静下来,转身一看,胡惟庸脊背屁股血肉横飞,呼天喊地的惨叫声低了下去,只剩下蚊子似的在哼。

李元亨惊呼:“停刑,停刑……”他是一名降官,当堂打死三品太常卿,朱元璋能殉了他。

金陵一场保卫战,郭晓聪费尽心机,原打算仅凭这一点,朱元璋都会对他青睐有加,却栽在胡惟庸这混蛋之手,恨不得他被兵丁砸成肉饼。“掌刑官才喊到十二,李大人却要停下板子,是不是又要偏袒他呀?”

郭晓聪不依不饶,李元亨只得苦笑:“四只板子同时打,掌刑官喊了十二,

就是打了四十八下。翻了一番还多,郭公子且饶过他吧。”

“李府台,你的意思草民实在不明白,难道板子是草民让打的?”

李元亨不慎又被郭晓聪抓住话中漏洞,恨不得甩自己两记耳光。“下官失言了,请郭公子不要见怪。”

“府台大人,你没听说过‘言多必失’?已经有人在吴王面前算计你, 这种话要是再让吴王听去,会有你的好吗?”

郭晓聪话中有话,李元亨暗自一惊。仔细打量这小子,刁钻狡诈异于常人,他的话可信吗?

久经战阵的军士,下手之重普通衙役不可比拟。四十八下板子打下去,胡惟庸当堂昏厥。审讯是无法再进行下去了。李元亨命人把胡惟庸搭上担架抬出去。然后喝令退堂。

“慢!”罗本起身阻止:“两名同犯,只审问了一个岂可退堂?”

“一名小小的师爷,要阻止府尹行事,你当应天府衙是你自家的。”胡友贵第一次以一名副将的身份抖起威风。

胡友贵身上肩负吴王使命,抖抖威风并不为过。李元亨急忙解劝:“愚侄不懂规矩,胡将军不要计较才好。”

胡友贵还未学会怎样当一名将军,哼了一声,押着郭晓聪出去。

热闹半日的正堂很快冷清下来。只剩下李元亨叔侄二人。

“胡惟庸大人明显是被冤枉的,师叔为何要偏袒郭晓聪?”罗本质问李元亨。

“师叔是失节投降的人,你更是反反复复投降了三次,咱们不能不小心谨慎。”

“俺罗本上次被张士诚所俘,本身就是受郭晓聪所逼,吴王是知道俺的心的。”

“吴王知道你的心,为何没有让你官复原职?”

李元亨一句话正打中罗本的心事,默默不敢再说话。

李元亨暗暗一笑,抚着罗本肩膀说:“师叔不是偏袒郭晓聪,今夜咱就审他。”

“师叔要夜审郭晓聪?”

“是的!”李元亨回答,“夜审郭晓聪一名衙役都不用,就咱们叔侄二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