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两秒后,我突然一下紧张起来,低声喊了牛忙忙两声名字,他才从沉默里走出来,嘿嘿笑了两声。

“走,到镜子前头去。”

这卫生间的镜子跟别的不同,摆了一张大的落地镜能清楚照见全身。

“啪。”

牛忙忙点上打火机,细小短促的火焰照亮了部分区域,他从身上掏出两只红蜡烛,点上,火焰变成三蔟后,明显亮堂了许多。

牛忙忙把红蜡烛倒捏着,等红蜡油滴在地板上,又马上把蜡烛往上面一坐,固定好一根后,又在平行的方向坐上第二根。

距离是一个落地镜的宽度。

牛忙忙随后收起火机,拿出个空碗,再捏着张黄符纸递到较近的那根红蜡烛上烧。

火焰从黄符纸的角落开始吞噬,牛忙忙不疾不徐的把黄符纸贴在空碗边上正绕三圈,反绕三圈,刚刚好烧到他捏的那块儿,他松手,把余角的和灰烬一起扔进空碗里。

我注意看这空碗,模样挺复古的,牛忙忙顺着我视线解释道。

“这是你前世那时候的玩,是古物,老值钱了,我好不容易才借到手的,先醒古物的魂,让它带你回你那个年代,记着,无论如何,千万千万,不要被前世的情绪影响到。”

我一听还挺紧张的,连忙点头说知道了,牛忙忙又过来拉我手,另只手捏了把小刀。

我这会儿看见跟刀沾边的东西都憷得心里凉惶惶的。

见我怕了,牛忙忙宽慰道:“思思不好意思,要取点食指血用用,我轻一点,你忍忍。”

我点头,别开了脸。

指尖瞬间被割开一条口,倒不是太疼,血珠从指尖上冒出来,牛忙忙牵我手到空碗口边上抹了一圈,又拉我起来,在落地镜我脸的位置处画了个圆圈,中间点了个红点。

“看着这个点,一直看着就行,把心思放空,什么都别想。思思,你盯着的这个点会带你回去,从十二点开始,你只有十分钟时间。”

说完牛忙忙就趁烛光推门出去了,说在外面帮我守着。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沾血的镜子有说不出的诡异,盯着牛忙忙特地叮嘱的那一个血点,时间长了,血点就像慢慢放大了一样,占满了我整个视线。

再猛地一眨眼,就像从梦里清醒了一样,乍一看眼前的景色全都变了。

哪里是浴室镜子,分明是我之前来过的如宫殿的地方。

跟之前站的位置也大致相同,这次又是“嘭”的一声推门声,带玉牌的男人匆匆走过,我赶紧从门口进去,女人还在那对着镜子梳理头发,这一次她却突然转过脸来,跟我视线对上了!

我哪料到自己也会被看见,匆忙想逃,但双脚定在地上不动,背后都是汗。

结果女人哀戚戚的开口,腔调却是劲声有力。

“东西都准备好了?端来。”

我猛地反应过来,往身后一看,原来站我后方的人弯了弯腰,从我刚才站的地方走过去,把手中的东西双手递上。

我一看,是根金钗,女人拿过来捏在手里反复把玩,眼神淡漠的阴冷的,像被这钗盯的快生出怨气来。

“她赵氏要夺要抢,就明明白白的,我沈氏要躲要藏,都是我无能。输赢不算,我要她赵氏死,她就别想活着。”

朱唇轻启又阖,短短几个字透着孤傲霸气。

她冷傲的眼神扫了一圈,似乎在我这边定了定,可又很快转走,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倒吸口凉气,这女人的模样至始至终都看不太清,可说话的音色,脸蛋轮廓和身形都跟我如出一辙!

难道这女人,就是前世的我?!

“主上。”那仆人小心翼翼的贴到女人身边,用极低的音量说了两句什么,女人的眼神一下就变了,*刺痛愤怒,她把手中的金钗顺势一扔!

精致华贵的水袖跟着摆动。

她瞪大了眼睛,朝着门口处走,经过我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对着眼前朱漆门槛道。

“把孩儿给我带进来。”

“是。”

我听她说到孩子的时候,心突的一下跳动很快,如我不安预料中的一样,跟小幸运同样身高体型的小孩儿被抱了进来,他嘟囔了两声闹脾气的话,女人的手指贴在他脸上缓缓滑动。

孩子似乎感觉到不舒服,扭了扭身子要走,女人手指才停了。

“东西给我捡起来。”

“是。”

方才那人绕回到金钗位置,弯腰捡起,双手又递到女人面前,女人捏着金钗,尖锐的一方朝上,又朝着孩子的脸去。

“不!!”

我激动的大喊,拼了命的想阻止她,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尖冷的一头,贴在小孩子吹弹可破的脸蛋上,又挪到太阳穴位置,她力道重了点,就凹下去深了点。

小孩子更不舒服了,想打掉金钗,女人捏的力道紧,没受什么影响。

预感到她要做什么,我带着哭腔又急吼了几遍,伸手去抓去抢,却像空气一样从人身上穿了过去。

我空洞的视线往女人手上一扫,那抵着金钗的太阳穴处已经冒出了红珠子,顺着金钗滴落,小孩儿罕见的没哭,睁着大眼睛,和女人四目相对。

仿佛他已经习惯了这样,或者,他俨然不把这一切当回事。

可再如何,他不都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不可能,这女人不可能是我!如果小幸运是我的孩子,她怎么可能如此对待自己孩子!

她哪里是人,她就是个女魔头!

血从太阳穴里流出来不少,另一个人拿着个碗接着血,仿佛一滴都不想浪费,直到血停了,那人还用白布擦了擦孩童的脸,把血碗递给女人看了眼。

女人鼻腔里发出“嗯”的声音后,再不看任何人,转身回到软榻上,躺下来休憩。

脸痒了,小孩用手背胡乱擦拭太阳穴的地方,他嘟囔了两声能不能去玩了,才被抱出了房间。

我左右看了一眼,跟着他出了门去,小孩子双手缠在抱他人的双肩上,胖乎乎的手指头拼命缠绕。

“小爷要一直这样么,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疼。”

“小主子别生气,阿母是为了小主子好,阿爹也是为了小主子好。”

“那阿母阿爹会和好吗?”他眼神里闪着期待,估计预感到希望渺茫,又黯淡了许多。

“会的,主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主子,小主子可千万别惹主上生气了,主上命苦,小主子要多多体谅。”

“那以后小爷都不跟阿母抢东西了,阿母要的都给她,都给她。”

“好的,小主子。”

情景到这,又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如梦初醒的站在镜子面前,镜面干涸的血迹像在提醒我刚才的梦境。

是幻境,却很真实。

我失魂落魄的从厕所里出去,牛忙忙激动的站起来问我怎么样了,都看到了什么,我摇头没说话,问他陆礼承回来没有,牛忙忙苦着脸说,回来了,就在客厅坐着等我,他什么都知道了。

言下之意,他今天明明没有要在外面过夜,只是个幌子而已,我点了点头,从房间里出去。

突然见到正常阳光都觉得刺眼,我眯了眯眼好不容易适应,才看到坐在中间大沙发上的陆礼承,双手环抱在胸前,淡漠的视线朝我射来。

我安静的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小沙发上,关于今天的事,我不打算瞒他。但有件事,我要先弄清楚。

“陆礼承,为什么要给小幸运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