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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气倾尽,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这凄厉不悔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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戟晋十五年,十一月,冬

将军府

一年后

泼墨的夜幕,寒月清皎若盘。

漫雪飞扬,寒风冷嗖,落英缤纷,如梦似幻。

凌风阁

九曲游栏人行走动,脚步匆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沉重、焦虑。

丫环和仆从们端着一盆又一盆地热水送进阁间,不稍一会,一盆又一盆地血水被丫环端出来,有的还沾满了她们的手。

“啊——”一声凄厉的声线从里屋传来,撕烈着深夜,也撕扯着从房阁里急急往凌风阁走过来的老太君和孙小姐。

“怎么样了?芊容她怎么样了?生出来了吗?”老太君被那一声惊得一阵趔趄,苍雪的双鬓失了平日的光华,月牙眸满是焦虑。

完颜亦夕挽扶着柱着拐仗瑟瑟发颤的太奶奶,紧张地问杏儿:“不是还要再等半个月才能产子吗?怎么会突然——”

杏儿此时手中正端着一盆热气犹腾的血水,那浓烈的血腥味使两婆孙后背生寒,浑身一颤。

“回老太君,二夫人,二夫人她不行了,她想见将军,她一直在叫着将军,稳婆命杏儿问太君你,到时若是难产,是要保大人,还是保胎儿?请太君要有心里准备。”

“什么?”老太君被杏儿的话吓得脚步趔趄,苍老福态的身子骨经不住这句话的冲击。

幸而身旁的孙小姐眼明手快地将她挽扶住,脑子一片空白,月牙眸盈满痛苦:“怎么会这样,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太奶奶!”完颜亦夕将为人妻,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听到杏儿的话时也不禁双眸惊骇,夺泪涌眶。

“稳婆在里面催生了一个多时辰孩子都没有生下来,说再这样下去只能保一个,否则大小都会保不住。”杏儿不敢隐瞒,将利害关系道出。

“啊——”凄厉的痛喊声撕裂耳膜,如磐石龟裂一般钻心入骨,撕扯着老太君的理智。

老太君再也不敢迟疑,让孙女在外候着,而后推门而入,随之将门掩上。

那掩门合门的那一瞬时,完颜亦夕神经一崩,那浓重的血腥味使她俏颜瞬然苍白。

老太君一进屋,那呛重的血腥味掩盖了她所有感官,老身子颤颤发抖,入目便是床塌上那刺眼夺目的红。

寒冽的冬天,屋里即使摆置着十盆炭炉,暖如三春,然而那腥红夺目的红即时让这房间变得森冷刺骨。

床塌上,女子满头银发如雪披开,在昏黄的烛火泛着晶莹的光泽,苍白的娇容溢满粗汗,与眼角不停因痛沁出的热泪相融,难分难辨。

她此时咬着帕巾,胸膛起伏剧烈,两双手向后抓床栏,几乎要将它拧断,那样倔强不放弃的她让人忍不住劝她放弃。

高隆的肚子因剧烈的痛起伏收缩,紧咬帕巾的唇因产子之痛见红,渗透了嘴里紧咬的雪色帕巾。

两个时辰的产子折磨,已让她身心交猝,力气尽消。

然而,她双眸的绝然,却告诉着任何人,只要她丁芊容还有一口气在,她就要把亲生骨肉生下来,那是完颜家唯一能继承的继脉。

她身为完颜家的媳妇,即使是个弃妇,也要尽这最后的本份职责。

“二夫人,再吸气,已经看到胎儿的头了,若再不能生出来,一定会闷死胎儿的。”稳婆大汗淋漓,撑开丁芊容的两腿,忧声道。

“小姐,你要撑下去,已经见到胎儿的头了,你再加把劲,想想将军,将军回来后一定会很高兴的,一定会对小姐既往不咎。你再想想这未出世的胎儿,你还不知道她是男是女,你还没给他起名字,要撑住,一定要撑住啊,珍儿求求你了。”珍儿攥住丁芊容的手,紧紧握住,欲要给与她勇气,喉咙哽咽,泪流满面。

这一幕,在老太君的眼里是如此的骇目惊心,她床下执起她的手,苍劲温热的手摩擦着,欲图传递自己的温度,将这冰冷的手变暖,心中五味杂陈。哽声道:“芊容,太奶奶来了!”

“太,太奶奶!芊容,芊容终于为完颜家继得香脉了,一,一定会让,让太奶奶,抱,抱得曾孙!”丁芊容忍痛喘息,强颜笑道。

下身的痛像一把锯刀,几欲将她的身子劈开,使她紧攥住老太君的手,即使如此,她也要让这个老人家安心,她定能给完颜家生下子谪。

闻言,老太君身心一震,泪夺眶落在她的手背上,月牙眸溢满愧疚:“芊容,你辛苦了,太奶奶不用你勉强,尽力而为就好,来日言长,太奶奶不会怪你的。”老太君伸拭擦去她的额鬓的冷汗,安慰道。

一年前,在她得知澈儿要离京时,她在澈儿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在他的房间事先点了媚香,洒里放了合-欢散,为的就是要给完颜家得一香火继传血脉

如今,她还记得丁芊容七个月前跪在她面前的情景。

“太君,让芊容生下他,为完颜家继一枚香火,这是芊容唯一能为将军府做的事,请太君成全。”双眸痊愈之日她终于等到了宇文太医诊出已怀孕两月的消息。

而宇文太医的劝告却是对她说要不得!

因她曾被强罐十碗红花,产子的话,定会丧命。

然而,丁芊容却笑得一脸幸福,双眸皆是初为人母才有的光辉。

“不,我一定要为夫君生一子,这是芊容欠他们完颜家的,得还,否则,身为孙媳,我愧对太君,愧对完颜家列代祖宗!”

思绪回聚,老太君紧握着她冰冷的柔荑,身为女人,站在她的立场她感受身受。

丁芊容知道澈儿今生除了言儿不会再娶,她更知道自己因为两次堕胎,未能抱到曾孙的遗憾和耿怀,所以,芊容才拼命至此。

然而,当她看到眼前曾被自己不中眼的女子如此大的毅力时,这一刻,她动摇了,在大人与曾孙之中犹豫徘徊。

老太君为她拭去额鬓的冷的汗,安慰道:“芊容,别生了,听太君的话,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啊,香火固然重要,但人命也同样重要,她,做不到至此。

闻言,丁芊容摇摇头,忍着腹下的巨痛,对太君强颜展笑:“太,太君,芊,芊容没事,芊容真的没事,给芊容一个机会好不好,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就一次,好不好?啊——”

“求你,太君,芊——芊容求你了,啊,啊——”丁芊容痛苦一嚎,子宫一阵收缩,痛如抽筋剥骨,撕裂心脉。

“可是——可是——”老太君揪心一紧,双手颤抖,犹豫不决。

“太君,现在已经不能保全母子,你快给个主意吧,再拖下去,大人和小孩可都会没命的。”稳婆不敢迟疑,将危险性道出。

看着二夫人子宫下面的收缩如此费力,一向接生无数的她,也不禁有些慌乱紧张。

珍儿一听稳婆的话,即刻大惊,双膝扑通跪下,对丁芊容求道:“小姐,珍儿求求你别生了,别生了,再这样下去,你们都会死的,太君,求求你,劝劝小姐吧,别让她生了,小姐,已经尽力了,不能为了胎儿而不要大人啊,同样是一条命啊。”

她身子一转,对着太君连磕响头,那磕砖的声线使在场的人一阵揪心。

“是,是,两样是一条命,芊容,别生了,太奶奶求你别生了,好不好!”老太君攥紧她的手哽言。

珍儿说得对,同样是一条命,她,不能自私!

“不要——我,我可以的,太君,你相信我,我一定,一定可以将他生下来。”丁芊容仍然摇摇头,双眸坚绝。

屋外,孙小姐此时泪流满面,里面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心被丁芊容的话震撼着。

她从来不知,丁芊容可以做到如此?

为了自己的骨肉什么都能牺牲,由此可见,大哥那次的堕胎,看着怀中的胎儿化为一滩血水,她的心有多痛!

想到此,她再也忍不住地转身跑出凌风阁,只希望木头此时已经将大哥找到带回府,不要让丁芊容留下任何遗憾。

“芊容。”老太君试图劝说,第一次,她才真正看清这位女子。

她有心计不假,可是却也非大奸大恶心之人,她也有一颗灵透剔透的心,只是,被妒忌冲昏了头。

“太君,芊,芊容已经是个母亲了,我,我要保护骨肉——太君,别把这啊——”丁芊容攥紧老太君的手,剧烈的痛使她近乎昏厥过去。

白发如雪,如频临调谢的白莲,含泪的双眸满是凄楚不甘,萋涩坚绝地道:“太,太君,芊容求你,别,别把我最后的权利也剥夺了,啊——我一定要生下他,啊——”

力气倾尽,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这凄厉不悔的一声。

那一声,如一把利剑刺进在场每个人的心。

瞬时,一切万物都似乎在此时静止,每个人的心都悬空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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