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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甜的味道充斥着整间里屋,也充斥着在场之人紧崩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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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啊?”老太君拉住准备莽撞冲进去的孙女低斥道。

“太奶奶,你没看见吗?大哥他脑子瘫了不成?大嫂恼成那样他还敢,还敢乱来,他真是气死我了,不行,我得帮大嫂去,绝不能让她受欺负。”

完颜亦夕一副恨铁不成钢地语气,只觉兄长现在毫无战场时的睿智果断,现在与一个下痞无赖有何区别?别说大嫂会气了,连她听着也觉得差恼不堪。

“他敢!”老太君恼斥,月牙眸晶亮亮地闪过锐利的光芒,眉宇间蕴怒藏威,“他要真敢,我这把玉拐杖还不打断他的狗腿。”

完颜亦夕不甘地还想说什么,只听里屋的声线突兀扬起,是他那不争气又没出息的兄长所发。

完颜澈看着眼前的‘妻子’,抑恼地倒抽一口气后,动作轻缓地宽衣,慢慢地朝书暗上的君子言跨步,冷言:“言儿,为夫突然想起来,我冷落你有些日子了,数数日子都有三个月零二十一天。今晚,就让为夫好好‘侍候’你!”

手中的腰带外袍从他的手中脱落,只剩下一身雪白的里衣,伟岸健硕的身子修长挺拔,若不是脸上有那些‘红墨渗杂’,形象倒也算甚是养眼。

听此谬言,君子言气得面容涨红,两眸通赤似玉,听着眼前那不知廉耻的话,火气更烧得兴旺。

他走一步,她便退一步,直到贴墙止步,君子言握紧手中的墨砚,依然强做镇定地道:“想‘侍候’我?哼,你来啊,看谁‘侍候’得过谁!”清冷的字眼里竟是蔑视的‘忠告’。

也许是许久未与妻子做‘甘露缠绵’之事,完颜澈被君子言那恼睨的媚眼瞪着浑身发烫,听到她挑衅的话更是按奈不住,却又极力刻制着。

在灯盏昏黄错乱的光晕下,雪纱绢裙将她玲珑有致的身缎衬得若隐若现,撩拨得他心猿意马,欲拔不能,只想好好与‘妻子’恩爱,鱼水交融一番。

当两人仅隔五步距离时,君子言手中的墨砚猝然猛摔书案。

“砰!”

寝阁霍然响彻起刺耳的声响,使完颜澈身心一惊。

外头的两婆孙已然不敢再隔岸观火下去,完颜亦夕一听那声响,身子早已本能地撞门而入,二人皆是被眼前的‘战况’吓住。

“澈儿,言儿,你们都给我住手,有话好好说。”老太君看着书案上的两人,敲着玉拐杖劝道,这两人真是让她没一天省心。

“大嫂,你别这样,我哥,我哥他刚才只是吓吓你的,不是成心的,你,你可别做傻事啊。”完颜亦夕从未想过大嫂会刚烈到如此地步,毕竟他们终究是夫妻,而非仇人。

方才的那一瞬间,完颜澈一见她将自己敲裂的墨砚绝然地抵在脖颈处,既然眼明手快地上前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按住被敲裂后变得锋利的端口。

两人此时无睱顾及身后二人的劝说,只是各持一方地僵立着。

随着掌中出力,完颜澈浓墨如剑的鹰眉浑浑沉蹙,双鬓沁出细汗,用手裹住那墨砚的手已渐渐露出了腥红。

温热的**顺着指缝流出,滴溅在君子言月华纱裙,倾刻盛绽出几朵妖娆的红花。

刹时间,腥甜的味道充斥着整间里屋,也充斥着在场之人紧崩的神经。

完颜澈忍痛喝道:“你这是做甚?万一把自己伤了怎么办?”低哑的声音满是惊后的余颤惊心。

“你不是要‘侍候’我吗?一具尸体够你‘侍候’好一阵子了吧!”君子言身子一震,冷讽驳言。

倒是没料到他会用手裹住那锋利的砚端利口,余光督见到他指缝间不停泌流出来的腥红**,眸光闪过几丝复杂。

闻言,在场的人皆是不禁倒抽一气,两眸惊膛。

完颜澈只觉心口似被人挖出一个洞,痛得难已压抑,俊容痛苦扭曲,鹰眸似有雾气浮升,哑声道:“在你眼里我就如此不堪?你就是死也不肯再原谅我吗?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不再惦记最后一念?就当我求你也不成吗?”

低沉的声线满是悲痛,手中用力,瞬间君子言只觉手腕无力,手中的墨砚被他夺去掷地,响出‘咚’的声响,令在场的人余悸一震。

下一刻,完颜澈将君子言用力地揽紧于怀,两人半跪在地,君子言回过神来刚想推开他,竟被耳边的声线震住。

“你告诉我,我应该拿你怎么办?你到底要我如何讨好你才肯再看我一眼,试着原谅我,接纳我?只要你说,我一定做得到,只是别这么狠的只想离开我。”

一向顶天立地的男子此时如此颓然自弃,俊脸埋在她的脖颈里,渗进她沁香的绸发青丝里,任温热的悔泪一滴一滴地涌出眼眶,渗进她的肌肤,渗血的手掌按住她的后背,将她强按住自己的怀里,是那种欲将二溶为一的力度。

字字悔言锥心,声声忏悔慛泪,在静谧的寝阁里回响着!

低泣喘息的声音是他的无奈与恐慌,方才的一慕已然将他吓得非轻,只有靠这般紧贴的距离才能将他的梦魇躯散。

老太君与孙女见此一幕,已是一脸泪容,完颜亦夕捂脸低泣,甚感震撼。

老太君低叹一息,拉着孙女的手,道:“走吧,夫妻间的事旁人不宜渗手。”缘聚缘散,一切皆有天定!

门再次被人拴上,寝阁只剩二人,仿佛方才从未有过闯入者。

君子言颦紧清眉,任他抱着自己,经常方才的争吵,她的身子早已是虚脱无力,直到顾兮言与那骨肉化为一滩血水的一幕再次涌现,方才仅有的复杂动容即刻一消而散,恢复平日的镇定冷漠。

“有意思吗?你要知道以前的那个顾兮言已经不在了?换句话说她已经死了?懂吗?”幽然淡定的声线一脱口,对方双臂的力道愈发收紧,使她隐隐作疼!

“人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信念,关键在于她把那信念托付给谁,是自己、家人,亦或是丈夫。你能体会那种寄予无望的感受吗?那种感觉是惶恐无助的,是绝望的。当她彻底对寄予信念的人死心时,信念也就没有了,你说,对一个没有了最初寄望的人,你和顾兮言还有可能吗?”君子言嘲刺反问。

完颜澈两眸惊膛,身子瞬间一阵冰凉刺骨,耳边的话如一根根针,刺进他的心脉,痛得他哽喉无声,无言反驳,更无脸为自己开脱。

君子言看着地上的碎瓷斑斑,眸光游移到地上迸裂的凤鸾镜,和铜盆摔地的一地水渍。

嘴唇一勾,忽然想起今天自己对那王爷瞎掰的典故,浅叹一息后,云淡风轻地道:“完颜澈,你看,镜子碎了,你觉得能修好吗?水一但泼出来了,还能要回来吗?”

不能,起码顾兮言已经回不来,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带着残裂的信念和对骨肉的愧疚化为一缕清风,难道,她不冤枉吗?她不委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