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九,大晴天,天空没有一缕云彩丝儿,只有太阳那个老色鬼嫌姑娘们不够性感,在逼着她们拼命地脱衣裳。

今天,黄飞龙没有像往常一样下河摸鱼,而是呆在家里,陪母亲做着临行前的准备。外公郑河山的生日刚好在七月一,所以他们明天就得动身了。

当母亲将近五米长、一米宽的十字绣,从斑驳的立柜里拿出来时,黄飞龙惊得目瞪口呆,他甚至不知道母亲是从何时开始绣的,又是什么时候完成的,清明上河图,如此精彩复杂的一幅图,没个三两年的功夫,肯定是不可能的。

“妈……”黄飞龙的嗓子有点堵。

“傻孩子,别多想了,明天咱们就带这幅图上江城。”说完,母亲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时近中午,门外响起几声汽车的喇叭声,母子俩都没理会,刚收完图,门外走进一帅气的青年,自称是马镇长的司机陈胜,说镇长想请他们母子去家里吃饭。

听到是那位擅长川剧变脸的马镇长有请,黄飞龙顿时兴致缺缺,看了眼母亲,母亲却发话道:“小龙,你去吧,妈就不去了。”

母亲不喜闹的性子,黄飞龙也习惯了,只是没想到她会帮自己应下来,只得点点头,一声不吭地随着陈胜上了车。

陈胜见黄飞龙坐到副驾后,并不言语,略一琢磨,开口道:“小龙,镇长请你是好事,一般人他可是不会派车来接的。”

“几步脚的路,派个车子来接,傻子也知道不是坏事,只是不知道这次他会唱哪一曲。”黄飞龙心里暗想,嘴上去应承道:“荣幸之致,谢谢陈哥亲自跑一趟。”

几人又不痛不痒地废话了几句,车子便驰进了政府大院,随后陈胜将黄飞龙送进镇长家后便主动离开了。这次,马天明笑得平易近人,黄飞龙自然也不会表现得太过拘谨,依旧是马小清和她母亲在厨房忙活,不过,这次因为有所准备,所以黄飞龙进屋没等多久,菜便开始上桌了。

几个人围坐在餐桌旁,边吃边聊。马天明看看黄飞龙,又看看默默坐在他身边的马小清,满脸笑意,连马阿姨也盯着他俩看个不停。

黄飞龙不明所以,也侧头看了眼马小清,今天的她,穿着一件天蓝色紧身短袖,将少女将熟未熟的美好曲线凸显得淋漓尽致,而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项链,项链中间位置,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十分好看,他盯着那珍珠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眼熟,认真想了会儿,才想起这应该就是当初柳寒焉带走的两颗之一了。

“我女儿好看吧?”马天明笑眯眯地开口道。

黄飞龙一脸尴尬,他刚才不过是盯着那颗珍珠,可旁人都以为他盯着瞧的是少女诱人的胸脯。他不想被误会,自然不能说好看,可真要当着人家的面说不好看,又有点太伤人,迟疑了几秒,索性答非所问道:“阿姨做的菜真好吃,刚才光顾着回味了。”说完,象征性地将口中的土豆丝用力咀嚼。

马阿姨也笑了,道:“小龙啊,喜欢吃以后可以常来,还有,这道菜可是咱家小清亲手做的。”

听到这话,马小清从脖子到脸倏地红了,黄飞龙这会儿也琢磨出今天这饭的味道来了,感情人家这是想招亲啊。于是他赶紧回道:“明天我和母亲就要去江城了,以后上学忙,可能没空来。”

马天明听出了黄飞龙的回绝之意,语气微冷,道:“天龙大学的高才生,果然不一般啊。”

“马叔叔不是教导我要合理定位吗,我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里。呵呵。”黄飞龙听出他话语里的冷意,也淡淡地回应道。马小清不傻,听到父亲和自己喜欢的人在话语里刀光剑影,脸色越来越白。

“年轻人,有时说话要多考虑下,有些机会错过了,可能就是一辈子,比如,你见义勇为以及省十佳青年的事……”马天明说到这里,没说结果,故意顿住了。

“谢谢马叔叔的好意,我只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哪里有资格担当那份荣誉,临时有点事,先走一步了,自罚一杯,希望马叔叔不要怪罪。”黄飞龙最讨厌别人用条件威胁自己,说到这里,已经没有再吃下去的欲望了,他一口喝完身前满满一大杯白酒,思维加快,力量也陡然增大了几分,放杯子的时候,中指故作不经意地戳了下结实的木桌,便起身告辞了。马小清听到这里,已经颤抖着身子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欢而散。

马天明看着快步走出屋子的黄飞龙,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突然,他的眼神打量到杯子旁边,目光微缩,眼里露出一份骇然,只见一厘米厚的实木桌子上,居然多出了一个略带倾斜的指洞。

良久,马天明才长叹一声,道:“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啊,咱们还是绝了那份念想吧,女儿那边,你多开导。”说完,心里隐隐升起一股悔意。

另一边,黄飞龙早已快意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只是脸上的表情并不舒坦,刚才为了震慑马天明,那看似不经意地戳了一指头,却是用了十成的力量,十指连心,这会正钻心儿的疼。

不过,想到今后少了一桩麻烦,他指头的疼痛又缓解了几分。一来,他对马小清本来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单纯觉得好看,偶尔多看两眼罢了,纯粹是审美;二来,自己没考上大学前,老马让自己合理定位,现在考上了牛叉的大学,就想凭着一顿饭就将自己招安了,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回到家后,黄飞龙对镇长家的午餐只字不提,母亲自然也不会多问,母子二人又是一通忙活,最终收拾妥当,闲话了一阵子,吃过晚饭便各自睡觉了。

六月三十日,母子两人一大早就起来,去镇口等那辆前往大河市的班车。河西镇地势较偏,靠近神龙架原始森林,出镇的盘山公路就如同那首歌唱的:“这里的山路十八弯……”故而只有每天早上八点半的时候,才有一辆车敢冲到山路里去弯上一弯。

尽管这趟车不是第一次坐了,黄飞龙每次坐上,还是会心悬得高高的,不断在脑海里强化自己的意识,遇到变故,得如何跳车,有道是防患于未然。此时,班车只在山路上拐了四五个弯,离大河市还很有些距离,车上人不是太多,加上他和母亲,只有十来个。

开车的是位中年人,粗犷的脸上,有一股豪迈劲儿,大家都称他张师傅,大概是看出了黄飞龙的紧张,张师傅笑道:“小伙子,不用紧张,打你穿开裆裤时,老子就在这条道上混了,这些道弯弯就像自家女人身上的曲线,摸得是一清二楚!”

车上一阵哄笑,便响起一道妇女的声音:“没羞没骚的,年龄都活到狗身上了,小心回家让你家春花罚你……”

妇女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大吼:“操了……”紧接着,班车车尾猛地甩向悬崖一边,车上惊呼不断,黄飞龙心里一紧,毫不犹豫地一拳砸碎左边的窗玻璃,抱住母亲就要跳车,却听到刺耳的刹车声,班车终于在崖边生生止住了。

饶是以黄飞龙经过河水改造强化的心脏,看到半个车头如鸵鸟般伸在悬崖之外,也是一阵心跳加速。他小心地将母亲扶下车,又将那些无辜的乘客接下来,才看到张师傅骂骂咧咧地下来,苦着脸看着瘪瘪的左车胎。

张师傅看了看车胎,又看了看被黄飞龙一拳砸碎的窗玻璃,目光古怪地盯着他扫了几眼,“莫非这臭小子有预感……”,他神经粗大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终究没有对他提出什么赔偿要求,一车人命守住了,让他后怕,也让他很知足。

张师傅询问了下众人,没什么大伤,便放心地打起了电话,几分钟后,他苦着脸说:“乡亲们,车胎爆了,送备胎的人临时有事,估计要三个小时才能送到,今天对不住了。”众人自然是一阵抱怨,不过,大家捡回一条命,自然也没太为难他,毕竟这事儿谁也不想发生。

黄飞龙只得陪着母亲慢慢等着,十分钟不到,路边驰来一辆白色小面包车,面包车开过去后,又倒了回来,一位酒红头发的精瘦小伙伸出头来吼道:“去大河,五十块一个人,上的速度!”

等候的几人打量了那人几眼,没有应声,黄飞龙想到去了大河市还得倒车前往江城,如果赶不到车,还得在大河住上一晚,也得花销,不如直接上去。

黄飞龙带着母亲去往面包车时,看到红头发目光不时扫向他身后背着的包裹,又看到母亲悄悄对自己使眼色,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回头看到大伙一脸怜悯地瞅着自己二人,猜测便变成了肯定。

“没事的,放心吧。”黄飞龙笑着轻声安慰母亲道,然后一起上了红头发的车。

二人上了车,黄飞龙才看到车上副驾位上,还有赤着上身留着板寸的壮汉,但依然一脸平静地坐了下来。红头发对着众人又吼了几声,见没人答话,便发动车子带着二人离开了。

“你和你父亲一样,从来不让人省心。”母亲在后车位上笑着低声说道,脸上表情十分淡定,似乎对自己的儿子十分放心。

“我会比父亲更加出色!”黄飞龙目光坚定地说道……